「如此来头,怕也不凡。不知是哪位大能转世,还是天地孕出的灵胎?」
老桂闻言,笑意淡了几分,摇头道:「不知。」
说得干脆,反添几分诡异。
「按理说,」他缓缓道,「这世间凡有灵根之胎,天上地下,总该留得名号痕迹。可这一个,空无所依。」
顿了顿,又似自语般轻叹:「多半,两样都不是。」
姜义指间的茶盏微一停,面上神色轻轻一变。
旁人不知,可他心中清楚。
桂家那位老母,正是观音座下首席护法,掌最紧要的送子之职。
凡尘婴灵,神胎妖胚,哪一桩不经她手?
若连她都说「不知」,那便不是寻常的事了。
姜义心头微动,暗暗生出几分好奇。
既非神魂托世,又非灵胎化形……
那牛魔王与铁扇公主好歹是妖族英豪,总不至真生出个凡胎罢?
况且,在此之前,那位太上道祖还曾亲临火焰山,来来去去忙了许久。
这等牵扯到天上人物根脚的秘闻,他自知不该细问。
阵法催动,本就耗神。
他略作一想,便收了心念,寻了间静室盘坐调息。
此后七日,皆如此。
旭日初升,阵法亮起;
夕阳西坠,各自敛功。
阵中姜潮的神魂,在这日复一日的淬链中,杂质尽化,只余纯阳。
至第七日,功行圆满。
忽听一声轻震,那少年久闭的双目微张。
他神魂深处,那一点阳火忽地燃盛,似千百年来的一口真气,终于找到出口。
轰然之间,眉心的日轮印记骤放赤光,层层光晕,如潮涌天。
那光势之盛,照得山石皆赤,院树生辉,真似有一轮小日悬于世间。
姜义目光微凛,心头泛起一丝恍惚。
他又见到了那年潮儿诞生时的异象。
只是这一次,火势更烈,光焰更盛,几乎要将天穹都点燃。
风忽止,山中无声。
那一刻,他只觉天地之间,似都在为这一缕纯阳让路。
好在老桂早有准备。
他指尖微一转,那早布于蛇盘山周遭的阵法便悄然生息。
只见一道细若游丝的涟漪,自院墙四下散开,又轻轻一拢。
天地间的光声俱寂,将那冲霄的赤金光华一寸寸收拢,归于静止。
须臾,满天赤焰尽敛,尽数被吸回姜潮眉心那一点日轮印记中。
院中重归清寂,只余他立在原地。
眉目依旧,却添了一分说不出的炽意。
那双眼一开一阖,似有金焰一闪而逝。
姜义凝望着他,心头忽地微紧。
那一瞬,他竟生出一丝陌生感。
那目光里,有股不属人间的威严与……神意。
仿佛天上神祇误入尘寰,只一眼,便令凡心自惭。
可那股高悬的气息转瞬即逝。
少年垂身落地,双足稳稳踏实,周身气机收束,清如止水。
他静了片刻,似在体悟。
忽然两掌一翻,掌中阳火各生一团,流光回旋,温顺如雀。
他笑了笑,竟学着曾祖在果园抛果的模样,将两团能焚金化铁的真火,信手颠抛。
火光一上,一下,衬着他唇角的弧度,颇有几分调皮。
姜义看着,不由失笑。
方才那点疏离与生分,顷刻化为云烟。
他摇头叹息,眉眼间尽是怜意。
这小子,终究还是这小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