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义听着,只当是寻常寒暄,笑着应了几句。
可话音未落,余光一闪,却被祠后那片空地的光影牵去了神思。
只见那处,赫然布着一座新阵。
地上纹痕清晰如刻,火灰未冷,阵心里似有细微光流盘旋,隐隐生息。
那股气息,说不出的古怪,非邪,非正,却自带一种能勾人魂魄的韵致。
他心神稍一触及,便觉那股气息若有灵,似在轻轻扣他识海,令他魂魄微荡。
姜义脚步一滞,眉头微挑,转头问道:
「亲家,这阵是作甚?」
老桂闻言,却并不急着答。
他只笑笑,摆了摆手。
桂宁便立时会意,挽着柳秀莲的手,柔声道:
「阿婆,走吧,我们去后头收拾晚上的贺席。」
言罢,两人便一前一后出了祠堂,只留下两位老丈在屋中对坐。
老桂从容地拈壶斟茶,那茶香袅袅而起,氤氲着他眼底那抹掩不住的得意。
待茶水盈杯,他才慢悠悠道:
「这是老朽好不容易求来的『明神阵』。」
他指了指阵法,语气里带了几分压低的神秘。
「此阵能以外力明神旺魄,唤醒潜藏于魂中的灵性。只要咱们几人合力催动,便能助潮儿省下数年苦修,早早显出那一缕『异禀』。」
他语气轻描淡写,神情却颇有几分志得意满。
姜义听罢,端着茶的手在半空里微微一滞。
以外力助长,岂不与拔苗助长一般?
修行之道,贵在一息一悟,岂容强催硬推?
此法看似捷径,实则祸根,轻则气机错乱,重则心魂反噬。
他擡眼望向老桂,只觉这位出身名门的老神仙,今夜却分外陌生。
按理说,这等浅显的理儿,他岂会不懂?
怎的反倒要拿自家后人去试这虎狼之法?
老桂早料着他要皱眉,倒也不恼,只哈哈一笑。
「亲家放心,老朽这一脉,如今就潮儿这一点骨血,疼都来不及,又岂肯害他?」
姜义却不接话,只端着茶,静静听着。
茶香袅袅,绕着两人之间的沉默,打了个圈。
老桂收了笑,语气渐缓,声线却低了半寸:
「你忧的,我也知晓。这阵确实是外力强催,根基难免受些损。可那点根基,于他而言,不过些皮毛。」
他略一顿,眼光微转,落在那阵法中心。
阵中光气浮沉,映得他眼底也亮出一丝光。
「可这次的机缘,若真错过,便是一生一世都再寻不回的。」
姜义眉头仍锁,却也不由得擡了擡眼。
他听见「机缘」二字,心头虽未动喜,语气却低沉了几分。
「是何机缘?须得以这般法子去求?」
老桂闻言,只摇了摇头。
那眼底的兴奋,添了几分幽深的光。
「眼下,还不知晓。」
姜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
瞧着老亲家这副神神秘秘的模样,心头更添几分疑窦。
老桂却不急。
他微微前倾,靠得极近,声音低得几乎只在两人耳畔回荡:
「前些日子,从天上传来的消息……兜率宫那位太上道祖,不声不响,下凡了。」
此言一出,姜义指尖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