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语气淡了几分,
「不过有文雅镇着,谁也不敢真闹腾。顶多背地里嘀咕几句,发发牢骚罢了。」
姜义静静听完,良久,方才开口:
「你替我带句话给文雅。」
「朝堂那点风雨,看着汹涌,其实都是虚的。让她莫要太放在心上。修行为本,俗事为尘,能不染,便不染罢。」
话落,姜亮那道魂影,微微一滞。
心头自是有些疑惑。
当初,不还是老爹亲口吩咐,要借文雅这层身份,稳住李家,不许他们与太平道有半分牵扯?
如今怎幺反倒说出这般淡泊之语?
可话到嘴边,他到底没问。
只应了个「是」,一揖而退。
魂影在香烟中晃了几晃,终是缓缓散去,只余一缕轻烟未灭。
姜义望着那缕青烟消散,眉间不见喜怒,
心里却早有几分无奈。
自那日与乌巢禅师一面之后,他便知晓,自己这点凡人心机、世故筹算,在真正的高人眼中,不过一叶障目,一眼便穿。
虽说如此,也不能因畏惧天机,便束手待困。
这「算」,终究要算在刀刃上。
李家那点争气斗名的事,于旁人眼里,或许是天大的事。
可在如今的姜义看来,却已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了。
只要文雅能沉心修行,养得住这份道行道行。
朝堂风雨,浮世荣枯,皆不过是……过眼云烟。
自那日起,姜义便不复多思。
凡尘俗务,任它潮起潮落,他只守着一口呼吸,心归一线。
日升月落,寒暑易换。
院中那株老槐,开了两回花,也落了两回叶。
两年光景,就这幺悄无声息地溜了过去。
他仍旧如常,在那棵仙桃树下静坐。
清风拂面,花影摇曳,连灵泉水声,也听得出几分悠闲的味道。
一年多前,他便已炼尽肾中那点水浊。
那一日,无雷无电,无霞光满天。
只是忽然间,周身一轻,似卸下了多年来的一副无形枷锁。
气息流转处,整个人的神魂,也通透了三分。
肾宫既清,水行圆满。
那清澈如泉的肾水,便自然而然地,循着五行相生之理,滋养起肝中木府。
新的修行,就此无声开篇。
这一回,炼化起那肝中木浊,倒是比当初炼水时轻松了许多。
一来,姜义如今修为精进,神气凝定,对体内真气的拿捏,已是心随意动;
二来,也是占了个「天时地利」的便宜。
那棵仙桃树越发茁壮,叶片青翠得发亮,呼吸之间,便吐出一股沛然木气。
姜义端坐树下,引气入体。
那股桃树精纯的生机,便像最好的药,引着他体内的真气,缓缓滋润肝府。
木气流转,如泉入壑。
浊气消融,如冰遇春。
这一进一退间,再无当年炼水时那般死磨硬炼的焦灼。
倒更像是水到渠成,顺势而为。
姜义这边稳扎稳打,家中后辈们,也一个比一个出息。
那大儿媳金秀儿,这些年看似温顺,不言不语,却是个心定如水的性子。
前些月里,忽然水到渠成,一鼓作气,踏入了性命双全的门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