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长安城隍庙的旧交,还是西海龙宫的脉络,都问了个遍,却皆无所获。
那位社神,好似凭空冒出,干净得连根脚都查不出一丝。
姜亮见父亲不语,只当他也在思量,便又压低声音,蹙眉道:
「爹,您说那老桂,会不会只是个幌子?」
「毕竟西牛贺洲鱼龙混杂,不成气候的阴邪鬼物,寻座山立个淫祠,扮作神仙骗些愚夫愚妇的香火,也是寻常。」
姜义的目光,却仍落在那株长得最慢的桃树上。
他心头浮现的,却是老桂的模样。
那份不急不躁的气度,不像作伪。
而且那人明明没马,却日日摆弄马鞍、缰绳、衬屉……
这般举动,断非巧合。
姜义缓缓摇头,终于收回目光,语声平淡,却带几分笃定:
「我倒宁信,是他的根脚太深,深到连城隍、龙宫,都摸不着边罢了。」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抹洞悉。
毕竟连西海龙宫自家,如今怕也说不清,那位三太子日后是何下场。
可那老桂,却能提前候在鹰愁涧。
此中分明透出端倪。
此人,必是有些旁人不知的门道,至少……是从极高处,先听得几声风声的。
姜义沉吟片刻,话声似是随口:
「那位桂姑娘,如今身子可好利索了?」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仿佛这才是正题:
「钦儿与她,处得如何?」
姜亮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古怪。
沉吟片刻,方道:
「说来也奇。咱家的灵果灵药,虽不敢说能生死人肉白骨,温养魂魄,总是稳妥的。可那姑娘却在床榻上足足卧了数月,直到近几日,才勉强能下地走动。」
「钦儿心头有愧,便常去看望照料,还总托孩儿多捎些灵果过去。」
说到这里,他神魂微微一动,语气里添了几分意味深长:
「孩儿神魂稳固后,也曾离庙而出,远远往山上瞧过几回。每回钦儿一到,那位桂老便笑呵呵寻着由头,非说要出门巡山。」
他眼角一挑,递给自家父亲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才慢悠悠地收尾:
「一来二去,两个小的倒比先前,更是亲近了几分。」
话音落下,果林里顿时静了。
姜义神色,比方才更沉定几分。
若说先前只是揣测,此刻却等于老桂把那点心思明明白白摆在了桌上。
只是偏偏生了此事,桂家来历又成了谜,他便有些拿不准了。
思索半晌,仍是想不透。
也罢。
想不通的事,索性不想。
若真是对方存了此意,那该急、该解释的也是他家。
自家若沉不住气,反去追问,反倒落了下乘。
念及此处,心头波澜便复归平静。
他擡手一摆,示意小儿退下,不再多言。
姜亮会意,躬身一礼,身影化作一缕青烟,悄然散去。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
像村口那盘老石磨,嘎吱作响,转得再慢,也终归往前挪着。
只是这天,却渐渐换了颜色。
两界村里,已是小半年没见过像样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