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子人听了,倒无半点异议。
柳秀莲含笑点头,姜钦姜锦眼里则多了几分跃跃欲试,已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起要讲些什幺。
姜义看着,也只是微微颔首。
古今帮原是脱胎于村中学堂,如今武备渐盛,再将这教书育人的根本拾掇起来,也算是个圆满。
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处,不枉那位岑夫子一片心血。
说罢,他端起碗,将最后几口饭扒拉干净。
望着碗底莹白的饭粒,像是想起了什幺,又转向姜钦:「还有一桩事。」
他声音不高,柳秀莲正欲收碗筷的手,却在半空停了。
「你去知会帮中弟子,接下来这段日子,多开荒,多种粮,多屯粮。」
姜钦闻言,不由微怔。
姜义神色自若,继续道:「若有人嫌麻烦,或是家里屯不住,就让他们运来姜家,用药材、灵果折价换。」
他端详着手里的空碗,像是在看一幅山川舆图,沉吟片刻,又补了一句:
「此事,私底下知会便好,莫要到处声张。」
姜钦不明白阿爷缘何忽然看重起寻常五谷。
但他自小便在大伯小姑的耳濡目染下,对这位祖父的话向来奉若圭臬,当即便点头应下。
思索片刻,又迟疑道:
「阿爷,若真要大规模屯粮,怕是得在村外另起粮仓。家中近地都是灵药灵果,若铲了起屋建仓,未免暴殄天物。」
姜义沉吟片刻,以姜家如今的声势,再加古今帮那群筋骨渐壮的小子,守几处粮仓倒也不算难事。
于是点头道:「便依你,看着办。」
一家人各自散去,或去备明日讲学,或去张罗屯粮。
院里只剩姜义一人,他背手坐着,望着天上一轮清冷的月,神色愈发沉静。
这几年,先是羌乱,后是疫病,天下着实谈不得太平。
眼下虽像是歇了口气,他心里却门儿清。
若没记差,这不过是个开胃的小菜。
接下来天灾接连,终要引出人祸。
待到那座看似坚固的广厦轰然崩塌时,怕就是天下大劫了。
趁着眼下这片短暂的平静,多留几手,总不算错。
自第二日起,姜家祠堂里多了晚课,古今帮也添了文课。
那些筋骨最结实、精神头最足的帮众,卸了练功的短打,又从武场回到了旧日学堂,听姜家老少轮番讲些书本上的道理。
除了这些明面上的改变,古今帮最核心的一批弟子,不声不响地加快了开荒种地的脚步。
新辟出的林地间,也悄悄立起了几座不起眼的仓房。
对外只说,两界村新收了不少乡民,日后人丁兴旺,须得早作打算。
这话倒也不全是托辞。
这些年,两界村确是一日一个样。
尤其自接纳了那批难民后,村子规模已不逊外头的小镇。
人一多,烟火气也跟着浓郁起来。
村口新开了家小酒铺,每日沽酒不多,却总有三五汉子,能从日头正中喝到月上柳梢;
路边添了个烧饼摊,炉火一旺,面香夹着芝麻香,能馋得半条街的娃儿流口水;
偶尔还有货郎挑着担子来,拨浪鼓「咚咚」一摇,便引得一群小儿围上去,央着要买糖人儿。
就连于大爷家的果子,如今也不尽送去集上卖,在村头支了个散摊。
只是两界村终究不在通衢要道,来来往往皆是左近乡邻,还不足以招徕外路商客,否则这股子热闹,怕是还要再翻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