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将那一小把带着泥香的箭矢,塞进了孙儿冰凉的手里。
「拿着吧,一根不少。」
姜钦这才长舒一口气,眼皮一翻,险些栽倒。
幸好金秀儿忙伸臂将他扶住。
姜义上前,搭住孙儿脉门,半架半抱着送回屋内。
略作处理外伤,便让他平躺榻上,自己则盘膝坐定,双掌虚按其胸。
一股阴阳二气随之缓缓渡入,如初春溪水,温温润润,在受损经脉间流淌开来。
一直到东方既白,晨光将村子里头的狼藉照得纤毫毕现,姜明才转身回了家。
他那件青衫,依旧干净得很,仿佛方才只是去村口散了个步,半点厮杀的痕迹也瞧不见。
进了院,他径直寻到姜义。
姜义才替孙儿理顺最后一丝紊乱的气机,正独坐在石凳上,就着晨光,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根铜箍棍。
「爹。」
姜明落了座,自顾自倒了杯凉透的粗茶。
「回来了?」
姜义眼皮也没擡,手上擦棍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
「嗯。」
姜明呷了口冷茶,润了润嗓子,淡声道:
「那三头畜生,日后不会再来作乱了。您可告知乡邻一声,往后不必为此忧心。」
言语平平,至于那三头妖怪生死去向,他只字未提。
姜义手上的动作停了半拍,方才擡起头,定定望向这个大儿子。
那双眸子,依旧清澈温润,仿佛一泓古井。
只是这井水太深,看似澄澈,却总让他觉得,底下藏着些说不清的东西。
终究,他什幺都没问。
只淡淡应了一声「嗯」,便又垂下头去,细细擦拭手里的棍子,仿佛那一道道铜箍的纹理,比天大的事都更值得琢磨。
父子同处几十年,话已不必说透。
姜义信得过这个儿子。
他若不说,自有不说的缘由。
院子里一时静极,只余那「沙沙」的拂拭声。
良久,姜义才像随口闲话般,换了个话头:
「你如今……这身修为,竟是什幺章程?我眼下,却是半点都瞧不穿你了。」
此话并非虚言。
从昨夜里起,大儿气机忽隐忽显,时而如深渊,时而如顽石,变幻莫测,早已超出他的认知。
姜明闻言,放下了茶杯,神情难得收敛。
他略一沉吟,像在斟酌字句,方道:
「孩儿如今,算是神意已明,侥幸入得那性命双全的门槛。」
姜义心下虽早有几分揣测,可亲耳听他开口,眼底仍闪过一抹精光。
性命双全。
他修了大半辈子,自然晓得这四字的分量。
此境已非凡俗,足以当得一声「仙师」。
姜明瞧见父亲的神情,便知他已明白,遂接着解释道:
「到了这一步,不再局限于体内真气气息,可以意念调用天地之力。」
「是以挥手杀敌,凭虚御空,都只是寻常的把戏,不过是念头一动的事。」
他顿了顿,便又补充了一句:
「一些古籍里记载的神通法术,也都能慢慢着手修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