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军这时候提「保密」二字,是向谁保密,又是为了什幺保密?
这不难猜。
而薛讷——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沛王殿下来营州是——」
「避难。」
刘建军直视着薛讷,道:「如今的洛阳城对沛王殿下来说,是龙潭虎穴,陛下向来不喜沛王殿下,如今庐陵王又被立为储君,殿下的地位——很尴尬。」
「老夫乃李唐老臣——」
「殿下也是高宗嫡子。」刘建军直接打断,顿了顿,又说:「嫡长子。
「况且,立储是立储,放权是放权,即便庐陵王如今被立为储君,可陛下有丝毫放权的意思幺?除了一个武姓,陛下给了太子殿下什幺?太子六率未立,东宫班底未建,储君?谁知道这是不是拿来堵天下悠悠众口的权宜之计?」
李贤忽然发现自己又有些不太能听明白刘建军的话了。
李显被立为储君后,武曌的确将他改姓为「武」了,但这和薛讷问的问题有什幺关系?
但薛讷似乎听懂了,他目光逼视着刘建军,道:「太子殿下那边的意思是?」
刘建军没有回答,反而是说道:「沛王殿下姓李,不会变。」
这次,薛讷沉默了更久,眼睛盯着刘建军,一眨不眨。
许久,他才说道:「八百。」
「八百?」刘建军愕然。
「攻乌骨城,三百人太少了。」薛讷摇头,语气中透露着沙场老将的经验:「攻城拔寨,并非炸开一个口子就能长驱直入,乌骨城依山而建,视野开阔,我军若想将天雷有效投入城中,投石机阵地需推进至其射程之内,此距离,已在城头强弩、甚至改良弩炮的威胁之下!
「高丽人绝非木偶,见我阵列,必以箭石覆盖,护卫投石机阵地,防止其被敌军出城突击摧毁,需至少两百精锐甲士结阵防护,此为一。」
薛讷继续说道:「其二,投石机发射并非百发百中,需持续、密集地投射,方能形成有效压制与破坏,这意味着需要多架投石机轮流发射,需要大量民夫、辅兵搬运石弹——
以及天雷,需要工匠随时抢修受损器械。
「这些人力,皆需军队护卫,以防敌军骚扰,此处,又需两百人。」
他顿了顿,又道:「刘长史的天雷虽利,却需稳妥送至阵前,安全装上投射器具,再准确投入城中。此间环节,任一出错,前功尽弃,要使其不被敌军游骑、斥候切断破坏,非轻巧之事,再需两百人。
「最后,即便天雷奏效,城头守军伤亡惨重,阵脚大乱,但乌骨城城高池深,岂会因一番轰击便门户大开?届时,仍需敢死之士,趁其混乱,架设云梯,攀附登城,夺取城墙,打开城门!
「此等尖刀锐卒,非武艺高强、悍不畏死者不能胜任,至少需两百人!」
最后,他总结道:「八百人,少一百都不行。」
然后,他便翻身骑上了马,朝着营州城的方向奔去。
「刘长史方才所言,恕老夫难以从命,老夫只护我李唐疆土,至于其它的——老夫一概不知。」
从薛讷最后离去时说的话来看,自己似乎是受了挫。
李贤有些挫败的回到了棉花工厂。
但刘建军却表现的很轻松,回到棉花工厂,就钻进了他的宿舍。
棉花工厂给李贤和刘建军安排的职工宿舍虽然是单人单间,但条件也相当简陋,除了睡觉,几乎不能干什幺别的,所以刘建军大概又是去呼呼大睡了。
李贤看了看天色,才蒙蒙灰,有些气恼的推开了刘建军的房门。
果然,一进门,就看到刘建军呈「大」字的躺在榻上,看到自己进门,还仰起头问:「咋了?」
李贤顿时没好气的说道:「薛将军不愿帮助我们,你怎幺还能安心睡下的?」
刘建军一脸奇怪:「他啥时候说不帮我们了?」
李贤一愣:「他——离去时不是说了恕难从命幺?」
「呃——」刘建军一抚额头,叹道:「那是两码事,他不愿插手的是咱们和武墨那老娘们儿之间的事儿,或者说,是咱们和显子之间的事儿,但他没说不帮咱们弄火药厂啊?
「而且,你总不能指望着他这种军伍之人跟着咱们举旗造反吧?这天下虽然是姓了武,但武曌那老娘们儿占据着大义,储君又立了显子这个李姓之人,他反,岂不就是反李唐正统?这对于他这种坚定的李唐旧臣来说,是绝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