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明摆着不想让沛王沾染兵权,甚至连前线厮杀的机会都不愿多给,彻底将他边缘化了。
但李贤心里却没有什幺波澜。
只要北上,就算完成刘建军交代的任务了。
「臣—」李贤伏下身,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领旨谢恩!」
他站起身,不再看那高高在上的母亲,也不再看那些神色各异的朝臣,更无视了李显那欲言又止的眼神。
他转身,迈着异常稳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向着那象征着权力与束缚的紫微宫殿门外走去。
初晨的阳光从殿门外照射进来,微微有些刺眼,李贤没有回头,拿衣袖略微挡了一下阳光,等到眼睛已经适应后,便大踏步走了出去。
身后竟是没有一人出声阻拦,就连武曌,也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他离去。
李贤走出承天门,走出那一片皇家威仪的建筑群。
只觉得心里忽然之间就踏实了许多。
他形容不上来那种感觉,就好像之前过的都是那种压抑且束缚的生活,但这一刻,某种桎梏,某种拴着他的伽锁被解开了。
他擡头望向北方的天空,那里云层厚重。
他忽然想伸手去够一够那团云。
「贤子!」
一声熟悉的呼唤声在不远处响起。
李贤愕然将目光从云层往下移,看到了刘建军那张黝黑的脸—不,李贤觉得,黝黑或许只是自己的刻板印象了,自从来长安、来洛阳后,刘建军少了风吹日晒,皮肤已经算不上黝黑了,顶多算是健康的麦色。
当然,距离肤色白皙还是有一定的差距。
不过李贤觉得皮肤太白也不是好事,就好比张氏兄弟那样,都快分不出他们到底是男是女了。
李贤的目光从刘建军身上挪开,又下意识看了看身后的皇城门。
刘建军怎幺跑到这儿来了?
再转头,刘建军已经三步并做两步的小跑了过来,然后例着嘴,在自己肩头拍了一下,说:「知道你这会儿心里估计会不好受,所以来接接你。」
李贤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辩解道:「我—我心里有什幺不好受的,不是都商量好了的幺—」
「嗤!」
刘建军嗤笑了一声,走到李贤身边,和他肩并肩。
李贤这才发现,刘建军竟然已经生得和自己一般高了。
「行了,别搁这儿望天了,走,带你逛逛这洛阳城,散散心,以后去了北疆,想看这般繁华,可就不容易喽。」
李贤被他拽着向前走,下意识开口:「母皇授了我一个粮械监运副使的—」
「不谈公事。」刘建军很蛮横的打断。
李贤耸肩一笑,老老实实的跟在刘建军身后。
离开了庄严肃穆的宫城区,喧嚣的人声和生活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清晨的洛阳,仿佛刚刚苏醒。
沿街的食肆早已开张,蒸腾的热气裹挟着面食和汤羹的香味,在微凉的空气中弥漫。
李贤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来到这洛阳城许久,对洛阳城的印象竟还停留在曾经做太子那会儿。
就好比眼前这条街道,李贤对它唯一的记忆,就是走到尽头,便会是洛水边的漕运码头,那里有许多巨大的漕船停靠在岸边。
但对于这条街本身,却毫无印象。
此时,他俩的面前,一个胡人打扮的摊主正熟练地从馕坑里取出金黄焦香的胡饼,嘴里还用带着异域腔调的官话吆喝着:「新鲜出炉的胡麻饼!三文一个!」
旁边一个卖羊杂汤的摊子前,围着几个刚交了班的守城兵士,他们捧着粗陶大碗,蹲在路边,吸溜吸溜地喝着滚烫的浓汤,嘴里还在说着待会儿去逛窑子。
李贤还注意到有个士兵瞥见了自己,立马噤声,然后拿肩膀撞了一下旁边的同伙,他们几个立马端着碗拿后背对着自己,假装没看见。
「别看了,你这一身亲王冕服,这帮人刚刚下班,谁乐意见到你啊?没见到你,就可以不用行礼。」刘建军小声嘀咕。
李贤哑然失笑。
说话间,刘建军已经拽着李贤走进了一间成衣铺子,那铺子的店家一看到李贤就准备大礼参拜,却被刘建军一把给拽住,问:「店家,你这儿可有合身的常服?」
说着,还拿嘴朝李贤的方向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