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面粉放入一间小屋,走出来看到陈顺安愣了下,继而定身、躬腰、作揖道,
「陈爷。」
陈顺安点了点头道:「有心了。」
伊彦笑了笑:「我就是从这里走出来的,帮弟弟妹妹一把,就等于帮我自己。」
伊彦是伊文佐领的私生子,从小在育婴堂长大,更在彩门厮混多年。
也是如今,育婴堂混得最好的人。
只可惜,他靠的不是什幺聪明头脑和优良品德。
仗的是身体里流淌的血脉、与生俱来的习武资质。
伊彦放下白面,便掩面匆匆离去。
似乎害怕被人发现似的。
「陈大善人来了。」
「陈大人!」
「伊彦这孩子真是,怎幺又送白面来了,要是被他娘发现,又得责骂他了。」
这时,有一男一女从厨房里匆匆赶来,见到满屋子白面,又喜又忧。
这两人是孕婴堂的管事,也是对夫妻。
男的面相老实,唯唯诺诺的;女的丹凤眼,倒是有几分精明之色。
陈顺安没有多说,取出鸡头珠,放入水缸里。
鸡头珠在水面沉浮不定,有丝丝缕缕的白雾萦绕其上。
然后本还浑浊不清的浊水,隐隐染上乳白色,传出些许清香。
陈顺安顺口问道:「如何了,金家戏班子现在可愿接人?」
男的苦涩摇头:「金班主还在站火笼,戏班子群龙无首,莫说接人了,戏班都要垮了!」
陈顺安眉头一皱,道:「不是让你们去打点关系,凑钱赎人吗?」
女的无奈摇头。
「王县丞开了金口,要赎人至少拿三千两银子来!我们到哪凑这幺多钱?无奈之下,只能买通看守站火笼的衙役,在金班主脚下垫了三块厚砖,想着凭班主的武道实力,还能再坚持些时日。」
女的凄惨一笑道:「伊彦那娃儿说,他去想办法。可他也是泥菩萨过河,左右煎熬着呢,真苦了他了……」
陈顺安眉头稍皱。
这站火笼就是立枷的一种,犯人锁在前长后短的木笼中,下置火盆,昼夜站立,甚至吊着脑袋身子悬空,一点一滴缓慢死去。
哪怕是二流武者也吃不消,金肌玉络也难顶炭火日夜熏烤。
而受罪的轻重、性命的长短,全在于抽去砖的多少,也就是塞钱的多少。
两月前,啯噜会袍哥们冒充金家戏班子截会,不管是情非得已也好,还是不曾料及也罢。
金家戏班子都遭了无妄之灾。
县衙表示,治不了啯噜会的侠客,还治不了你们这些刁民?
班主被抓不说,金家戏班子招牌被砸了,勒令停业修整。
至于怎幺修整,还不是看王县丞的脸色?
而不少从育婴堂走出的孩子,最好的生路便是去金家戏班子。
虽然学艺时候少不了吃苦挨打,甚至有被活生生打死的。
但至少有口温饱,有个奔头,班主甚至会传授些粗浅的武艺。
所以一些有良心的娃有所成就了,便会捐钱出力,回馈育婴堂。
伊彦便是最好的例子。
两相形成互补共助的循环。
而现在出了这桩事,不仅戏班子受罪,也一定程度上断了育婴堂的资金来源、出路。
「好了好了,按规矩排队来领饭。」
男的敲锣打鼓,女的和一些大点的孩子,则搬着蒸笼、用稀释后的甘水熬煮的绿豆稀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