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家人全都被抓到了岛上,本就对岸上无牵无挂,加上岛上没有对匠人的歧视,满足了爱与归属需求。
后来林浅传授他水泥灰浆制法,又让他负责干船坞建造,他只觉重任在肩,受命以来,夙夜忧叹,呕心沥血,不敢稍有差池,唯恐托付不效。
而今干船坞大功告成,他得林浅肯定,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一股脑全都满足了。
储石匠自然是不懂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他只觉心满意足,再无他求,只觉古往今来,做石匠能做到他这个份上,也算是顶了天了。
此时此刻,即便有人把他再绑到陆地上,他也要想办法再回岛上来。
不仅是他这幺想,他和老哥几个私下喝酒聊天时,大家也都这幺想。
喝酒时,大家还说,舵公要在岛上建带院子、天井的大房子,甚至要建四点金乃至大厝屋。
每次干活累了,储石匠只要想想四点金、大厝屋,就觉得日子有奔头,身上更有劲了。
其实匠人、百姓的要求并不高,无非公平二字,能做到按劳分配即可。
可惜岸上的士绅并不懂这一点,大明统治者也不懂。
他们装满了权谋、经书的脑子,根本不知道天下的财富是谁创造的。
天色已晚。
测过水位之后,匠人们就各回营房休息了,干船坞旁十架水泵由自运转不休。
得益于胡肇元给岛上送来的牛骡等畜力,水泵可以日夜运转,牛骡两班倒的干活,畜停,机器不停。
即便按这个工作强度,把干船坞内的水抽干也要三到四天,而后才能下到干船坞干活。
林浅找来哑巴黄,交代了几句大福船整修注意事项后,带着兄弟们乘船回后江湾港。
船员在南澳岛待得久了,对岛周海况也熟了,即便摸黑行船,也能保证安全。
……
子时,陈蛟按林浅的吩咐来到圣安娜号船长室,敲门入内后,发现白浪仔也在。
陈蛟抱拳打招呼道:「舵公,七弟。」
林浅道:「坐吧,大哥自己倒茶。」
「不必了,大晚上喝,睡不着。」陈蛟摆手道。
林浅:「也好,夜深了,废话就不说了,白浪仔把东西给大哥吧。」
「是。」白浪仔应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陈蛟,又拿来个半人多高的木头箱子,箱子口装了把锁。
陈蛟一眼便认出,这是那装六分仪的箱子,这东西一直是身为火长的白浪仔拿着,别人碰都不能碰,何以今日会拿出来给他?
白浪仔将箱子上锁头打开,将六分仪取出,口中道:「这是舵公造的东西,叫六分仪,测纬度用的,大哥应该知道,今日舵公命我交给你了。
那本小册子上,是我记的太阳高度角和北极星高度角,往后大哥也要每日午时、子时测量记录,尽量不要间断。」
陈蛟颇感诧异,问道:「七弟,你要去哪里?」
「是大哥要出海了。」白浪仔摇头道。
林浅接道:「我已经决定,让大哥担任总督,去开拓东番岛,路上危险,用六分仪可以避免偏航。」
陈蛟想说话,被林浅擡手止住:「大哥放心,不会去太久,只要东番岛局面稳定了,可以随时回来。」
对林浅来说,东番岛是宝岛。
可对大明人来说,东番岛是一片蛮荒之地,从名字就能看出大明人对其的态度。
虽说南澳岛也是生产力短缺,远算不上花花世界,那至少也是封建社会该有的生活水平,去了东番岛,那可就是回到原始社会了。
陈蛟有顾虑实属正常。
听了林浅解释后,陈蛟面色好转,思虑片刻道:「听凭舵公安排!什幺时候出发?」
「四月初一。」
「这幺快?」陈蛟略有些诧异。
如果历史没有改变的话,荷兰人会在天启二年,也就是明年登陆澎湖,随后正式殖民东番岛。
留给他站稳脚跟的时间并不多。
林浅:「此行你带海狼四舰、海狼五舰还有长风号去。」
「长风号?」
「就是甲二号大福船。」林浅说着,掏出一只雪茄,凑在蜡烛前点燃,吐出一道长长烟雾,「一个月后,它就会整修完毕,加装十二门塞壬炮,减少一层艉楼,更适合海面作战和远洋航行。
这艘船属于新的海狮级护卫舰,我暂将其命名为长风号,以后大哥就是长风号的船主了。大哥若不喜欢这个名字,也可以再换。」
陈蛟道:「这名字好,就叫长风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