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坟茔太多,其中葬的不紧要的亲戚,有时族人自己也分不清。
是以这幺多年,也没人注意过这处低矮坟茔。
「动手吧,天亮前要做完。」林继仁往左右手掌吐口吐沫,开始刨坟。
林知礼抓起铁锹,一锹铲下。
半个时辰。
父子二人筋疲力尽的跌坐在地,脸上、身上沾满泥泞,手上又红又肿。
而那坟茔还没刨开一半。
林知礼喘着粗气道:「爹,祖宗……怎幺把银子埋……埋这幺深……」
林继仁苦笑:「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想我林氏祖宗开创家业何等艰难,恐怕没想到子孙后代会如此不堪,连个低矮坟茔都挖不开。」
林知礼给父亲打气:「爹,话不能这幺说,这些粗活本就该下人干,咱们耕读传家,宝贵之身,是用作读书经商的。」
林继仁叹口气,不再多说什幺,默默拿起镐头。
又挖许久,林知礼道:「爹,这下面银子是咱家祖宗留下的吗?那到现在不都四百多年了?」
林继仁用小臂擦去额头汗水,另一手捶腰,口中道:「这地方是你爷爷告诉我的,历代林氏族长,口口相传,至于是不是四百年前留下来的,只有天知道了。」
「嘭!」
一声沉闷声响,林知礼铁锹一顿,他大喜道:「爹,我挖到了!」
「小点声!」
林知礼顾不上双手疼痛,也顾不上泥土弄脏衣服,直接拍在泥里,双手把泥土扒拉开。
只见一个木箱显露出来,木头已基本腐透了,用手轻碰,就散开。
箱内放着两尊陶罐,箱体空隙已经被泥土塞满,罐口仔细封着,年代久远,已看不出封口用的是什幺材质。
两尊陶罐看着不大,林知礼想将其取出,却发现费劲力气也擡不动。
「爹,这罐子好沉!」林知礼道。
林继仁扶着老腰,来帮儿子,没想到父子二人合力,也擡不动分毫。
「爹,这里面,装的……不会是金子吧?」林知礼声音压的极低。
金子密度大,这罐子只有装满金子才会这幺重,也才值得代代林氏族长守着秘密。
林继仁满面笑容,捶腰道:「为父也不知,但看这两个坛子也不算太大,若只装银子,未免少了些。」
林知礼想起一事急忙追问:「爹,祖宗就留下这幺一处宝物吗?」
「怎幺,你还嫌不够?」
「咱们林家好歹传家四百年,发迹过数次,不该只留下这点吧。」
「咱家自打经手海运以来,最富时,银窖里十几万两银子,可想过给子孙留些?」
林知礼无言以对。
二人沉默休息片刻,又彼此打气,去擡那罐子,依旧死活擡不动。
林知礼心中闪过个念头:「莫非这财宝,祖宗不让我父子取用?」
林知礼突然想到了惨死的李姨娘,心底莫名生寒,手一滑,身子后仰便跌坐在地。
「哎呦!」林知礼一声痛呼。
「儿子,怎幺了?」
「我脚扭了!」
林知礼这一下扭的极重,脚踝肉眼可见的肿起来,额头渗出冷汗。
「儿子,忍着些,等拿上祖宗的宝贝,回府里,给你请最好的大夫治伤!」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林知礼一发狠,撕下一截衣袖,捆在脚踝上,挣扎着单脚站了起来,却又重重倒地。
林继仁用小臂擦脸上的汗,思索片刻:「儿子,你先在此稍待,我去找个树杈来,让你拄着。」
此处是林氏祖坟,常有人打扫,杂草都没有,更遑论树杈,林继仁只能去远处树林里找。
林知礼重重点头:「爹,快去快回。」
「嗯。」
林继仁身影,逐渐消失在林中。
其父一走,荒山之中,更显苍凉孤寂。
「咕咕咕~」
林间传来猫头鹰叫,似婴儿啼哭,又似人在讥笑。
林知礼猛然想起李姨娘那疯疯癫癫的笑声。
「呵呵呵……哈哈哈……杀了你!」
「谁?」
林知礼张惶回头,周围空无一物,林间只有猫头鹰叫声,是他的幻听。
原来是听错了。
林知礼咬紧牙关,额头上汗流进眼睛,他不敢擦,张大眼睛,四处查探。
「谁?你们——呜……」
林知礼猛然回头,刚刚的刹那,他好像听到了父亲的声音,但声音太短促,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他吓得怔在当场,一动不动,看向那声音方向,眼睛都不敢眨。
不知多久,他试探的低呼:「爹?」
声如蚊讷。
他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气:「爹?」
无人回应,荒山寂寥。
「爹,你在哪?」林知礼的声音已带了哭腔。
「啪嗒!」有轻微脚步声传来。
「爹,是你吗?」林知礼声音喜悦。
无人回应。
那脚步声轻盈,不是林继仁沉重的步伐,是个女人的脚步!
接着月光,他看到一个瘦削身影从林中走出,一身粗布麻衣,正是李姨娘的身形。
林知礼目眦欲裂,心神俱震,一颗心吓的几乎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然而如遭定身,挪不动半步,怔怔的看那身影一步步逼近。
「李姨娘。」林知礼声音已抖得不成样子,根本说不出囫囵话,「是大哥害你……你爹娘是我爹逼死的,药是管家下的……我没有,不是我……」
林知礼面目惊恐扭曲,借着月光,他看清了来人面目,不是那沉江的李姨娘,还能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