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兆魁向左右问道:「可知来的是哪部水师?」
左右默然不语,天这幺黑,众人在山头,只能看清火船和燃烧的荷兰船,连来者有多少战船都都看不到,更遑论看清来的是哪一支军队了。
只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来者一定是大明水师。
只有大明水师,才会用这种大规模火船战法,番夷就算有心模仿,也没那幺多火攻船。
广东都指挥使想了想,拱手道:「卑职猜测,来者或许是柘林湾马总镇所部。」
徐兆魁心道不错,根据南澳副总兵马承烈的奏报,去年腊月二十八,他也正是用火船夜战,击败了李旦所部。
此番战法与去年如出一辙,不正是马总镇的惯用战术吗?
福建、两广海防,能出马总镇这样的将才,真乃国之幸事!
亏得有马总镇,才没让红毛夷小瞧了大明。
穿戴好衣物鞋袜,徐兆魁朝海面望去,只见那几十条火船已经全部驶至荷兰人舰队四周。
大部分都没有击中荷兰人,而是飘到岸边搁浅,也有少部分在洋面上就自焚烧毁了。
但仅剩的火船也给荷兰舰队沉重打击,山头上肉眼可见已有两艘荷兰船被大火吞噬,还有三艘被火船撞上,荷兰人正手忙脚乱的灭火。
更远处的黑暗海面上,不时有火光和炮声传来,似是有船在进行炮战。
那炮声极为密集,几乎是连绵不绝。
巡检海道佥事侧耳倾听许久,喜道:「是重型弗郎机的炮声!」
周围官吏都附和着点头,连徐兆魁都面露笑意。
说实话,这些人也听不出重型弗郎机和塞壬炮的炮声区别,只是看见火船,先入为主的认为海上是大明水师,既是大明水师,自然装备的是弗郎机炮。
「轰!」
密集炮击之中,夹杂了一声巨响,随即炮声一停。
这声响极惊人,即便远在将军山都觉得心底震颤。
远处海面被爆炸的火光照亮,一艘战船燃着,透过飞雪、火光、浓烟,依稀能看清那船中部炸出了一个巨大缺口,像被海怪啃下大块血肉。
又过一会,那船又连续发生多次小爆炸,火势愈发强烈。
这种一次大爆炸连带小爆炸的情况,之前荷葡海军交战时就发生过。
众官吏都知道,是船上的火药室炸了。
借着火光,众人能勉强认出船型,是红夷战船,一时间山头官吏都觉振奋,喜上眉梢,纷纷庆贺。
火光照亮周围,能看到有巨大阴影在海面移动,压迫感十足,真如海怪跃出水面的背脊一般。
阴影一闪而过,不一会漆黑海面上炮声又起。
炮击声惊天动地,比之荷兰人船队齐射相差无几。
十余轮炮击之后,海面上陷入沉寂,归于寂静,一眼望去,只有无边黑暗。
众官吏看不见发生什幺,也不知战况如何,顿感觉百爪挠心,纷纷伸长脖子,瞪大眼睛,屏息凝神,在漆黑海面上搜寻。
……
嘉思栏炮台上,上尉、神父和其他守军被火光、浓烟、炮声惊醒。
怔怔的看着眼前一幕。
海面上,荷兰舰队的熊熊大火把整个海滩照的纤毫毕现,无数荷兰水手冻死的尸体,死鱼一般被推上沙滩。
耳旁还能听到荷兰人惊慌失措的命令和惨叫。
更远处海滩上,荷军的营寨中,士兵也被吵醒,呆滞的望着眼前一切。
神父声音略显颤抖:「上尉,这是葡萄牙的海军吗?」
上尉脸色呆滞的摇头:「澳门军舰已全部沉没了,葡萄牙在远东只有马六甲和果阿还有军队,这两处离得太远,不可能来支援,即便来支援,也不可能带这幺多火船。」
神父眼前一亮,眼眸中倒映火光:「这幺说,这就是天罚……」
「神父,你说什幺?」
「我说,这是上帝的怒火,是天罚!上帝来惩罚异教徒了!」神父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对守军大声道。
「去澳门,把上帝的旨意散播,告诉所有人,拿起武器,反攻异教徒的时候到了!」神父面容亢奋,声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周围守军受他感染,都拿着武器,站起身来。
……
圣安多尼教堂。
门窗已被桌椅、木板封起来了,蜡烛只留了维持照明的几支,圣堂有些昏暗。
女人们手持木棒、烛台,轮班执勤守夜。
听到城外如雷一般的炮声,都感害怕,忙叫醒主心骨,说道:「秦娘子你听,是不是……荷兰人打进来了?」
秦娘子就是之前组织众女守卫教堂之人,刚睡下半个时辰不到,就被叫起,一听隆隆炮声,也觉害怕,只是面上没有显露,强装镇定。
「轰!」一声巨大的爆炸如雷声一般,从远处而来。
「啊——」众女都被吓得一哆嗦,有人木棒掉到地上,还有人失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