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诡异的讲戏

吉临省,常春市。

三月里的常春,依然是非常寒冷的。位于城市一隅的某林业公司宿舍区,斑驳的红砖墙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几棵老杨树倔强地伸展着光秃秃的枝桠,为这片略显萧索的景象平添了几分坚毅的味道。《一个叫常归的男人决定去死》剧组,已经在这里低调开机十天了。

最初的滞涩与磨合,渐渐变得顺滑、精准。整个剧组如同一架精密的仪器,在一种近乎无声的高效中平稳运行。

这一切微妙而迅速的转变,都被默默抽着烟的老导演田庄壮看在眼里。他的目光,大多数时候都落在那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吴忧身上。

看着吴忧在现场从容调度,指令清晰明确,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演员和工作人员无不令行禁止,那种如臂使指的掌控力,让田庄壮内心深处不由得泛起一丝复杂的涟漪。

他猛嘬了一口指间的香烟,任由辛辣的烟雾在肺叶里转了个圈,才缓缓吐出,混杂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心里暗忖:「原来,这世上真有这样一种天才,他不需要咆哮,不需要刻意树立权威,那份对戏剧、对人心的洞彻,本身就是最高的权柄。」

今天的戏,分量极重。拍摄的是男主角常归在月台上救下一位突发疾病、跌落铁轨的陌生人后,自己却萌生死意,意图卧轨自杀的关键情节。这是整部电影中,常归的求死之心最为炽烈、也最为绝望的时刻。

天色是那种令人压抑的薄阴,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一块浸足了水的厚重绒布,将阳光严严实实地遮挡在外。

光线尚未达到吴忧的要求,不够透亮,也不够沉郁,处于一种尴尬的中间状态。他蹲在主摄影机旁边,微微仰头望着天空,眼神专注而锐利,像是在与天光进行一场无声的博弈。

演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的低声对着台词,有的则裹紧了外套,借着短暂的等待时间积蓄体力与情绪。初春的寒风掠过空旷的站台,卷起几片枯叶,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感。

田庄壮脚下的烟蒂已经积了不少,一颗接一颗,几乎从未间断。这几日的拍摄,剧本中那股挥之不去的阴郁气息,层层叠叠地缠绕在他的心头,越收越紧。

尤其是今天这场戏,几乎是拽着他,一步步坠入角色常归那深不见底的绝望深渊。而今天清早,吴忧那个看似随意递过来的一套「心理测试题」,更是雪上加霜。

做完那些看似莫名其妙、却又直指人心的选择题和问答题后,田庄壮只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并不知道,那是吴忧藉助AI工具,精心推算并筛选出的心理数值题,其核心目的,就是精准地引导他的心理状态,无限趋近于剧中那个站在铁轨边、一心求死的常归。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现场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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