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处距正房卧室不过数十步距离的书房,就成了杨灿选定的产房。
小青梅领着产婆柳氏和扶产女陶氏刚刚走进书房,三人都放轻了脚步,在屋里细细打量。
这书房本就隔成了内外两间,外间宽敞亮堂,几案配着圈椅,原是主人会见心腹的所在。
内外间的界线上,立着一架顶到屋顶的紫檀木书架,架上整整齐齐码着古籍,间或摆着几件青铜小鼎、和古玩瓷瓶。
书架正中央挖成圆月形状,成了一道精巧的月洞门,连通着里间。
「这格局真是再好不过了。」
陶氏伸手抚过书架边缘,指尖触到温润的木棱,不由得赞叹出声。
她目光扫过架上的珍玩,说道:「产妇最忌受风,外间的窗、里间的牖,都得用厚布帘儿遮得严实了。
这书架也得挂层锦缎,正好挡了外人的视线,也省得冲撞了产妇。」
柳氏在一旁点头道:「锦缎就用绣了百子图的纹样,这样也算有个由头,挂在书架上也不显得突兀。」
「月洞门上也挂一幅同款的。」
小青梅往后退了两步,侧身打量着月洞门的高度:「不过帘子不用拖到地上,省得过犹不及。
帘子高可过膝就成,这样里间一旦有人走动,外边就能瞧见腿脚的动静,阀主派来的人也放心。」
柳氏和陶氏赶忙凑到她站的位置看了看,见从外间望去,过膝的帘子刚好能遮住大半身影,只留下方寸地面,确实妥当,便都颔首应了。
小青梅旋即引着二人进了里间。里间的书桌椅子早被搬空了,青砖地面显得格外空旷。
陶氏快步走到屋子中央,用脚尖点了点地面:「产床就搁在这儿,采光好,又离火道近,最是合适。」
柳氏蹲下身,手掌贴在冰凉的青砖上摸了摸,眉头微蹙:「地面得铺厚羊绒垫子。
一来能隔寒保暖,二来我们来回走动时,脚步声也能压得轻些,最好是半点响动都没有。」
「冬日寒气重,四个屋角都得架上火盆。」
陶氏的目光扫过屋角:「每个火盆上都吊个热水壶,热水随用随有,添水换水也就不用丫鬟婆子频繁进出,省得带进风来。」
小青梅将二人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记在心里,盘算着回头就去让绣房的绣娘赶制百子图锦帘,羊绒垫子和铜水壶也得立刻让人备齐。
就在这时,里间北墙那面刻着忍冬纹的木屏风,忽然毫无声息地向旁滑开。
那屏风本与墙面严丝合缝,木纹都对得整整齐齐,任谁也瞧不出竟是一道暗门。
这时暗门无声地滑开,错开一道容人通过的入口,杨灿的身影就从里边走了出来。
柳氏和陶氏冷不丁见墙里钻出个人,吓得齐齐「呀」了一声,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半步,手都按在了心口上。
等她们看清是杨灿那张熟悉的脸,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了下来。
唯有小青梅面色如常,只是转头看向自己的男人,嘴角漾开一抹嫣然的浅笑,分明是早就知道他会从这儿钻出来的模样。
杨灿反手掩上暗门,擡手对着柳氏和陶氏虚按了两下,声音压得极低:「不必多礼。」
他的目光扫过书房内外,视线在月洞门和墙角火盆位置停留了片刻,随即加入了她们的商议。
「你们都看过了?我对内宅,最熟悉的就是这里。所以选产房时,最先想到了这儿,觉得此处做为产房再合适不过。」
「柳嫂子和陶姐姐也都满意。」
小青梅上前半步,挨着杨灿站定,将方才商议的棉帘、火盆、羊绒垫等事一一细说了一遍。
末了她又补充道,「只是人员上还有些说道,阀主那边定会派个婆子来盯着,索家也会遣人过来。」
杨灿指尖叩了叩身旁的书架,沉声道:「产房里的人得定好了:柳氏、陶氏,青梅,再加上我的心腹丫鬟胭脂。」
杨灿顿了顿,再算上两家派来的人:「如此一来,加上产妇便是七个人。」
「若算上肚子里的孩儿,便是八个了。」陶氏捂嘴轻笑,房间里的气氛因为这句玩笑话放松了些。
小青梅道:「这人就不少了,不管是谁再想加人也不能再加了。咱们要防的,就是阀主派来的那个婆子。」
「那婆子最好打发,就让她守在外间。」
柳氏接口道,「说透了是为产妇避嫌,她若敢不依,反倒落人口实。」
「话虽如此,却不能存半分侥幸。」
杨灿谨慎地道:「我们必须把所有最坏的可能都考虑进去,如果她坚持守在内室呢?」
柳氏道:「除非她是能掐会算的活神仙,早就料到我们要换人,否则不至于。」
陶氏道:「大执事说的也没错,不能抱着万一的想法,否则真遇到麻烦,可就真成了大麻烦。
大执事,到时候让索家派来的嬷嬷想办法把她拖在外间好了,除非她一来,就奔着得罪索家和少夫人去的,否则不至于有所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