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的医者先去那儿行医,凭着巫门医术的奇效,“神医’的名声用不了多久就能传出去。到时候,就算咱们用些异于常人的手段,大家也只会认为,你是神医嘛,若没有些惊世骇俗的手段,又怎能被称为神医呢?谁还会追究是不是“巫术’?”
“杨城主还说……”潘小晚正说得兴起,忽然卡了壳,眨了眨眼睛,有些害羞起来。
“后面的话,弟子……弟子一时记不清了……”
“他说,巫医要入世立足,需遵「三大宗旨、四个策略’。”
巫咸突然开口,将册子举到眼前,手指点着纸页,大声地念了出来。
“所谓三大宗旨,即:降低抵触、实证验效、绑定利益。具体分为四步。”
“其一,避城入乡,积累口碑。”
他顿了顿,语气不自觉地放缓:“乡野百姓缺医少药,对“异术’本就没那大戒心。
只要咱们把诊金降下来,治好他们的病,口碑自然能够立住。”
“其二,循序渐进,藏锋守拙。”
这句话他念得格外用力,显然极为认同。
“在我们没被认可前,开膛破肚的手段绝不可示人。
我们可以先从刀剑伤、骨折、烂疮这些肉眼可见的病症下手。
这些病虽也要开刀,却不至于吓退了病人。等病患们习惯了咱们的手段,再慢慢放宽诊治的范围。”“其三,攀附权贵,借势立身。”
巫咸擡眼扫过众人:“在乡下站稳脚,自然能碰到患急病的乡绅豪强。
这些人是关键,救了他们的命,就等于在地方上安了靠山。
到那时,咱们才有底气和正统医师分庭抗礼。”
“其四,废虚存实,更名易称。”
他“啪”地一声合上了册子,迟疑了一下,才不情愿地继续说话。
“我们那些在诊治中常常使用的怪异诡谲,只为令人惊怖畏惧、与治疗毫不相干的仪式,全部废除。还有,一些诊疗的名称也要改。咱们医术的一些名称,要进行对应的调整,不能用那些赤裸裸的称呼。比如治疗个疝气,何需取个“抽肠”的名称?要用探症、辨疾等平和的不吓人的称呼。”
陈亮言的老脸一红,这个名称是他取的。
他们从小学医,师父们就教诲他们,说为病患治疗时,越是神秘,越是叫病患恐惧不解便越好,如此便会对他们敬若神明。
他们领悟了这一道理之后,不但全盘接受了师长的教诲,还发扬光大了,想起些更吓人的说法,就给用上了。
如今想来……如今想来……
歙?原来我们也不是因循守旧,不思进取啊。我们这不是在改呢,就是改的方向错了。
潘小晚欣然道:“对,杨城主说,这般谨慎而行,就叫……叫什……,对,叫脱敏。
经过这几步,过上那几年,我们巫门中人便是说出巫者身份,百姓便也不在乎了。”
牢中五人听了,不禁面面相觑,他们不是傻子,如此详尽,逻辑清晰的计划,他们如何还不相信,这的确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可是几百年来,巫门居然就没有一个人想到过这种办法。
王南阳看了潘小晚一眼,小心翼翼地道:“不过,杨城主说了,他可不是求着咱们答应,也不是非得跟咱们巫门合作不可。
如果咱们不答应,他就把各位尊长关到死。
他还会把慕容家收留了巫门的消息传扬出去,到那时慕容家只怕也会把巫门再度驱走。
所以他说…
王南阳又瞟了眼潘小晚,潘小晚有些嗔怒起来,师兄老是看我做什,是杨灿说的,又不是我说的!王南阳咳了一声,支支吾吾地道:“杨城主说,如果我们愿意合作,为表诚意,就需要……需要巫咸大人把掌门之位传给……潘师妹。至于巫咸大人,以后就钻研医术好了。
巫咸一听,勃然大怒,胡子又翘了起来:“他杨灿什意思,老夫一旦同意合作,当然全力支持。他是信不过老夫吗?”
王南阳干笑道:“杨城主说,今后几年,推行巫医下乡,再以乡围城,您老人家可不方便露面,潘师妹却可以。
二来嘛……”
巫咸气鼓鼓地道:“二来什?”
王南阳讪讪地道:“二来,是的。”
巫咸瞪大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啥?”
潘小晚红了脸,羞羞怯怯吞吞吐吐地道:“杨城主确实担心您老年纪大了,会有些因循守旧。当然了,更重要的是,杨城主觉得,由……由弟子代表巫门与墨家合作,他更放心些。”
李明月听了,不禁深深地看了潘小晚一眼,若有了然。
刘真阳、杨元宝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巫咸,这明摆着是逼宫啊,就怕老掌门抹不开面子。巫咸沉默片刻,忽地“噱”了一声,大声嚷嚷道:“让就让,又如何?当我希罕这巫咸?当了这巫咸,整天操心该躲哪儿去,从哪儿搞钱吃饭,如何维系门派生存,老夫早当的够够儿的了。不当巫咸了,老夫就做回王嘉鸿,爹娘给我取的名字,它不好听?让于你,小晚,从此你去操心吧!”
潘小晚心头一块大石落地,脸上绽出清甜的笑意。
“巫咸大……,师祖,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得好好计划一下,如何脱离慕容家的掌控……”杨灿这边,小会开完了。
袁成举、亢正阳和程大宽相继离去。
杨灿对着门口喊了一声:“老辛。”
瘸腿老辛立刻走了进来,虽然瘸了一条腿,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
“备车。”杨灿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袍:“我要去拜访……索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