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灿的马车碾过了陈府门前的青石路,轮轴与石面摩擦出的“咕噜”声,轻得像陈员外心头不断冒起的欢喜泡泡,一触即破又连绵不绝。
他拢紧织金锦袍的衣襟,腰弯得像株成熟的稻穗,满脸堆笑地立在府门阶前,那双精明的眼睛却像受惊的松鼠般,滴溜溜地往马车瞟,生怕错过半点动静。
直到马车彻底驶远,随行侍卫的骏马踏着清脆蹄声,伴着车影一同消失在街角的酒旗后,陈员外这才慢悠悠直起僵酸的腰。
他擡手揉了揉后腰,脸上的笑意终于从刻意逢迎变成了真切的舒朗:很好,今儿杨城主登门,总算没出半分岔子。
在陈方眼,如今的杨灿就是一只成了精的夜猫子,他一来,陈宅准不安生。
这次能顺顺利利送走这位煞神,真是天大的幸事。
天光从高高的天窗斜斜泼入,给这处狱卒的居所中洒下一片暖阳。
巫咸大人就盘膝坐在那束光,鹤发如霜,粗布麻衣套在他瘦骨嶙峋的身上,风骨卓然。
光束中漂浮的尘埃绕着他的身子打转,竟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清寂感。
杨元宝、李明月等人则在铁栅栏内侧席地而坐,和坐在栅栏外的王南阳、潘小晚说着话。
“既然师祖和诸位尊长都点了头,咱们接下来就全按杨城主的安排行事了。”
潘小晚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
她擡手拢了拢鬓边碎发,继续道,“首先得请各位尊长赶回子午岭进行安排。
咱们带了老弱妇孺,行动快不了。
好在慕容家笃定咱们走投无路,只能依附他们,没在那深山老林设眼线。”
王南阳接口道:“所以咱们可以分批走,先把家眷转移,再运宗门典籍和器具,一众弟子殿后,直至完全迁走。”
“杨城主对此已有周密安排!”潘小晚道:“咱们撤出的人先去丰安庄,杨城主会安排人在那接应,一番乔装后,便转送去鸡鹅山。”
王南阳解释道:“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要建气象署、算学馆,包括六疾馆招贤纳士,不可能一下子就招来大量的人,那样难免令人起疑。”
潘小晚颔首道:“所以,先在丰安庄暂歇,切断可能的尾巴。
转入鸡鹅山暂住后,再分批进入上邽城,如此方可万无一失。”
杨灿的安排越谨慎,他们当然就越有信心,李明月听了不禁点了点头。
“哦,对了!”潘小晚忽然想起一事,又道:“杨城主特意交代,慕容家虽用手段控制了咱们,趁人之危,很不光彩。
可,他们又毕竟是在咱们巫门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了咱们。
所以,杨城主的意思是,咱们悄然离开就好,避免和慕容家发生正面冲突。
他说,他也不会强人所难,要求咱们对慕容家做些什,来做为对他的投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