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权变

她声音干涩,带着无尽的悲凉,「赵煦,你今日所为,后世赵家子孙必会效仿,你之行为,必将遗祸万年!」

「若后世子孙,皆能如孙儿这般,在权柄旁落、国事倾颓之际,有能力、有决心将其拨乱反正,那这先例,开了又何妨?」赵煦却是毫不畏缩,他再次上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祖母,您年事已高,为国操劳多年,也该颐养天年了。」

「奏疏劳形,风雨上朝,非长寿之道。」

「从明日起,这些琐事,便由孙儿一力承担,可好?」

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高滔滔死死地盯着他,胸膛起伏。

暖阁内陷入了死寂,只剩下彼此压抑的呼吸声。

她知道,大势已去。

「为何……」她心中依旧不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为何偏偏是今日?你就不能再等半月,待你完婚之后,我自会还政于你……」

本已准备离开的赵煦听到此问,猛然转身,发出一阵笑声,笑声中却透着一丝压抑已久的愤懑与癫狂:「为何?」

「太皇太后扪心自问,临朝称制至今,可有一刻真心想过还政于我?」

「我亦曾想过效仿武帝之忍!」

「蔡确贬死新州,我忍了!」

「章惇、黄履、李清臣等元丰旧臣被逐,我忍了!」

「每日朝堂之上,只见诸公臀背之辱,我亦忍了!」

「徐行建言恢复父政之法,被刻意贬至科举末位,我还能忍!」

「可盛氏今日登闻鼓之举,你让我如何再忍?」

「若她今日因这『越诉』之罪死于登闻鼓下,那些熙宁旧臣将如何看待我,又该如何看待我赵家?」

「那些心中尚存新政之念的臣子,将来还敢相信、还敢辅佐一个连他们亲眷都无法保全的皇帝吗?」

「祖母杖责盛氏,不正是想逼出孙儿的态度吗?」

「如今祖母如愿,反倒怪孙儿过于急切,这是何道理?」

到了此时,赵煦不再隐藏心迹,他的诘问在暖阁中回荡,其声如稚虎。

夕阳余晖映照着他半明半暗的脸庞,龙相也已初醒。

高滔滔却报以不屑的冷笑:「可你太急了!如今满朝皆是反对新法之臣,你待如何?」

旧党虽内部倾轧,但数年来朝中新党之人早已被清洗殆尽。

吕大防,也绝不会容忍赵煦再行新法。

赵煦即便幽禁了她,又能如何?

这是数年编织的旧党罗网,岂是他一个未有潜邸根基的年轻皇帝能轻易撕破的?

谁知赵煦竟无半分惊慌:「祖母可还记得章惇临行所言?」

高滔滔如何能不记得?

章惇当日狂言「异日安敢奉陪吃剑!」此言便是在这朝堂之上,当着诸公与她这位执政者的面所说。

他一步步走至高氏身前一字一句说道轻语:「熙宁旧臣还在,熙宁之法犹存,父皇心血唔必绍之。」

说完他不顾高滔滔惊骇神色,直起身,淡然道:「孙儿已命人召回范纯仁,旧臣之事,就不劳祖母挂心了。」

范纯仁,旧党中的调停派,素知朋党之祸,主张消弭党争,调和矛盾,最终却被旧党主流视为异类而遭贬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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