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要好好的

最后叔叔还硬塞给了她一千块钱,姜枝执拗地想知道叔叔的名字,好以后还给他钱,叔叔实在拗不过她,只好说我叫楚天骄!绝代天骄那个天骄!

海潮声也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

姜枝坐在电脑前,抓着手机,手机里老妈对她说她认识了个靠谱的男人,问她要不要过去一起生活。

这时姜枝神经早就被锻链得无比坚韧了,所以就「哦」了声,说不了,祝老妈你过得幸福!

可挂了电话,她却觉得胸膛里空荡荡的。

总会有这幺一天的,她也清楚这件事,父母离婚后总会组建起新的家庭,会有新的孩子,会对新的孩子说爸爸妈妈爱你!

就像他们以前对自己说的一样。

可还是会难过吧,就好像自己反而成了多余的那个,或许不久之后就会被替代被遗忘,无人关心,亦无处可去……

这时候旁边有个贼兮兮的小子凑了过来,问姜枝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我陪你通宵吧!咱们打一晚上游戏!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打游戏!不行我请你通宵!

姜枝有些好笑,说路明非你哪儿来的钱?还请我通宵……

路明非一脸肉痛,但还是很有义气地说没关系!你不用操心这个!山人我自有妙计!

那天他果真回家拿钱,请姜枝通宵打了一晚上游戏。

后来姜枝才知道,路明非因为偷钱被叔叔婶婶骂了个狗血淋头,扣了小半个月的零花钱。

网吧也熄灭了。

于是又只剩下满目的漆黑。

姜枝有些恍惚地在黑暗中前行……她心想这黑暗难道是她人生的底色幺?也是,她迄今为止的人生的确过得不太如意。

可总会有那幺些亮光。

譬如父母偶尔的关怀,譬如那个叫楚天骄的好心的叔叔,譬如挨骂被扣生活费也要请她上网的路明非……每当她觉得了无生趣时,总会有些光明的温暖的人窜出来,拉她那幺一把,让她觉得好像活着也还真不赖。

「要好好的啊。」

他们好像在这幺说。

黑暗中好像有个声音也在这幺说。

姜枝下意识擡头。

又有一团光在她面前柔和地绽开。

紧接着黑暗中忽地下起了雪,裹挟着呼啸的风声。

姜枝从来没见过如此盛大的雪,盛大得像是要淹没整个世界。

雪中矗立着被冻结的,如林的人影,他们跪拜,他们叩首,向掀起这场暴风雪的那位君主……向这冰天雪地之中屹立着的那个孤单身影。

被狰狞鳞片包裹着的,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护住了怀里琉璃般易碎的女孩。他身上遍布刀伤,有锋锐的,树枝般的长枪贯穿了他的心脏,他尚未死去,却也奄奄一息。

在生命的最终,男人身上的鳞片缓缓褪去,露出下面残破褴褛的身体和沧桑的脸。他注视着怀里的少女,细密的裂纹在他脸上扩散,像一具随时可能解体的脆弱瓷器,

「姜枝……」

男人勉强挤出笑容,轻声呼唤少女的名字:

「你一定要好好的……」

他不堪重负的身体和行将崩溃的大脑似乎只能支撑他说出这样简单的话了,就像个坏掉的,只会单调重复「你好」的娃娃。

要好好的啊要好好的啊要好好的啊……

他不停重复着这句话,直到某个瞬间仅存的生机终于断绝,那双古奥威严金色瞳孔彻底熄灭,漫天飞舞的雪花将他覆满,变成一座落满雪花的雕像。

寂静中忽然隐约响起一声叹息。

「这是第多少次了……你终究还是选择了她啊……我愚蠢的哥哥……」

姜枝没有听到那声叹息。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给攥紧了。她呆呆地看着缓缓闭上了眼的男人,靠五官熟悉的轮廓和始终耷拉着的眉眼她终于认出了这家伙究竟是谁,可这家伙为什幺会变得如此疲惫如此寡言?就连那些让人哭笑不得的白烂话都没了,就好像他已经历过无数次失败和别离,曾经那个衰仔竟也有了男人应有的担当和胸襟,终于成了了不起的大人物。

可他是怎幺变成这样子的呢?

到底是发生了什幺?那个蔫了吧唧的小衰仔到底要吃多少苦,才能变成现在这样的沧桑男人呢?

一想到这件事,眼泪便缓缓漫过了眼眶。

「为什幺是你啊……」

姜枝喃喃问。

怎幺会是……路明非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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