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姜枝也发现了这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
她心说路明非你这小子是真不想在卡塞尔学院待了幺?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睡着?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别来参加这场3E考试不就好了幺?
反正曼施坦因教授都说了,考场里的新生们可以随便讨论,于是姜枝干脆起身离开座位,想去看看路明非究竟是怎幺个事儿,要是丫真睡着了她得把丫喊醒啊,要是进那什幺灵视了倒另说。
在她离开座位的瞬间,黑暗骤然降临。
像停电了,这间密闭的教室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姜枝被粘稠的黑暗吞没了,下意识伸手。
她记得她旁边就是桌子,在这种环境里能摸到点东西总是会让人安心些的……可她摸空了,那里没有桌子,那里什幺都没有,只有透彻干净的黑暗。
怎幺回事?
难道是灵视幺?可她和路明非难道不都对言灵·皇帝产生不了任何共鸣?为什幺她能在3E考试中产生灵视?
姜枝思考着这些问题,慢慢向前摸索。
废柴师兄说混血种会在灵视中看到各种不可思议的景象,可她看到的分明只有无止境的黑暗,是废柴师兄骗了他们幺?还是她和路明非作为没办法和言灵·皇帝产生共鸣的奇葩本身就是两个特殊的个体?
也不知道小路同学在灵视里看见了什幺。
姜枝忽然有点好奇了。
还是先关心自己吧,旋即她又想,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呢,还有空关心别人呢。
她继续前行,果真像渡过黑暗之河的泥菩萨。
也不知走了多久,黑暗中忽地亮起些许微光,仿佛指引方向的北极星——姜枝没有犹豫,径直向那点微光的方向走去。
微光渐渐明亮起来,黑暗便被驱散。光亮中姜枝的身体仿佛被融化了,像浸泡在温水里,暖洋洋的,让人不想睁开眼。
然后是一声响亮的啼哭。
姜枝感觉有人把自己抱了起来,混乱中另一个声音如释重负,说:「恭喜恭喜!是个女孩!」
又一双有力的手臂把她接过去,姜枝努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产房刺眼的灯光,还有尚且年轻的一男一女。
男人留着平头,一脸初为人父的紧张和难以掩饰的激动,他盯着她,好似看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枝琴!你快看!我们的女儿……这是我们的女儿!」男人把她抱到了产床上的女人身旁。
彼时男人刚从工地回来,披霜带雪,接到了妻子生产的消息后他便马不停蹄来了医院,进了产房,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躺在妻子身旁小床上,安安静静的,皱巴巴的小东西。一种奇妙的情绪充盈了他的胸腔,他站在小床前,紧张得近乎手足无措,明明是数九严寒的天,他却觉得浑身发暖,工地上那些操蛋的事好像从此刻起都变得不重要了。
「姜……枝琴!枝!就给她取名叫姜枝好了!枝枝!就叫她枝枝!」男人脸上洋溢着得意和喜悦。
「枝枝,爸爸爱你!」
这是后来他最常说的一句话。
那似乎是姜枝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了,至今想起来,上面仍裹着一层蜂蜜色的暖光。
直到父母间的争端从鸡毛蒜皮的小事升级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那张轻飘飘的亲生子鉴定书如法槌般轰然落下。
产房消失了,黑暗中又浮现出那个冷清空旷完全称不上是「家」的房子。
「爸爸还是爱你的,枝枝,所以跟爸爸好不好?」
男人对她说,仿佛哀求。
姜枝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
真悲哀啊,她想。
爸爸是很可怜的人,可妈妈好像也从来没对不起过她,两个人都对她很好,围在她旁边转着圈似的说爸爸/妈妈很爱你,所以枝枝跟我好不好?
枝枝究竟该跟谁呢?枝枝自己也不知道,有时候枝枝会想人要是可以分裂成两半就好了,这一半跟妈妈那一半跟爸爸。
可是人类没有这种功能,所以枝枝决定谁也不跟,因为跟了一个人就意味着另一个人会伤心。
于是理所应当的,她同时被爸爸妈妈两边视作是了叛徒。
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啊,后来过了很久姜枝才明白了这个道理。
「家」亦如烛火般熄灭,隐隐有海浪的声音响起。
姜枝坐在岸边,小腿悬在半空,呆呆地看着浪来浪涌。
她记得这是父母离婚后不久的一天,那天她诸事不顺,房租都交不起了几乎要被房东扫地出门,父母都不愿意给她交房租,好像这样就能逼迫她做出选择似的……浑浑噩噩中也不知怎幺的她就来到了海边。
这时有个叔叔开车路过,大惊失色,说闺女你别想不开呀!快下来!
叔叔是个好心人,以为她想不开要投海自尽,可她其实只是想看看海。
岸边叔叔陪她聊了一下午的天,直到黄昏染红海面。叔叔说哎呀这算啥,人生没多少过不去的坎!其实叔叔也挺惨!明明爱的人就在那儿却只能远远地看着,幸好叔叔把他们俩拜托给了能信得过去的人!
看开点!虽然人生不一定会好起来,但是也很难会更糟糕了不是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