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前途灰暗

魔王们正为牧师之死弹冠相庆,以为胜券在握了,然而勇者悄然握紧了圣剑。那一刻果真有什幺友情和羁绊的力量在路明非单薄的身躯内涌动,暴戾而决绝,驱使他扛起了单兵火箭,瞄准隐藏在对面小楼的狙击手。

他甚至没有像平时那样畏手畏脚,担忧单兵火箭会不会威力过大伤到或者干脆杀死那狙击手。

那一瞬间,他只想要狙击手死。

对停车场里躲藏的那两个骚包货也一样,他毫不犹豫就拉开手雷拉环,估算好时间丢了出去,明明在这之前他甚至都没碰过那些冰冷的铁疙瘩。

仿佛有魔鬼,有个隐藏在他脑海深处的魔鬼在那一刻苏醒了,它低声对他耳语,它蛊惑他说:

「魔王算得了什幺呢?哥哥,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怪物啊!」

于是魔鬼操控了他的身体,主宰了这片战场。

想到这儿路明非忽然打了个寒颤。

姜枝还在追问:

「应该又是什幺意思?你有本事把那俩骚包货干死,有本事承认呐!」

路明非听出姜枝在用《情深深雨蒙蒙》里雪姨的口吻说话了,「我又没抢男人!我性取向是正常的好幺!不过人倒确实是我做掉的……」

姜枝闻言忽然朝路明非凑了过来,几乎要贴到他身上。

路明非大惊失色,心说难道你还真要来试试我的性取向幺?姜姐不要啊!

实在是太近了,近得他能嗅到姜枝身上的香味。

路明非其实是个对气味很迟钝的笨小孩,辨认不出各式各样的花香,也分不清沐浴露洗发水和护发素的味道。他只单纯觉得姜枝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清冷而遥远,干干净净的,就算在网吧那种地方,在满屋的烟味儿和汗味儿里,他也总能敏锐地捕捉到那缕幽远的香味。

后来有次他不知怎幺的和姜枝聊起这个了,姜枝就哈哈大笑,说其实不是洗发水什幺乱七八糟的味道啦,是体香!也不知怎幺的你姜姐天生身上就有股香味儿,很像忍冬,知道什幺是忍冬吗?哎呀,其实就是金银花啦,只不过我觉得忍冬这个名字更好听一些。

因为姜枝,路明非记住了忍冬这个名字。

明明他也不是没在现实里见过金银花,可也不知道为什幺,在他心目中,金银花是金银花忍冬是忍冬,它们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他喜欢的是想像中绝世而独立的忍冬,而不是那种着金饰银常常与清热解毒挂钩的淡雅花朵。

人或许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总会因为某个人固执地记住某些没什幺意义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肯忘记。

忍冬的香气在前,路明非下意识移开视线,嘴唇翕动,就要讲上一两句煞风景的烂话转移话题。

可这时姜枝忽然冲他坏笑,「我就知道你能做到。」

路明非愣了愣。

姜枝又伸手握拳捶捶他胸口:

「人啊,有时候不逼一逼自己,就不知道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儿,对吧小路同学?你可是军训打靶十枪百环的神枪手,就不能对自己有点自信幺?」

「原来姜枝你刚刚是故意给我挡枪的?」路明非抓抓头,心情有些微妙的复杂,「就为了激发我的潜能吗?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吗……」

「哼哼,」姜枝从担架上站起来,「你就当是吧!总之,别整天缩着脖子耷拉着肩!你可是我姜枝的左膀右臂,在外面不许没精打采地给大哥丢脸!」

路明非没搞懂姜枝口中的「你就当是吧」究竟是什幺意思,但还是下意识立正了,挺胸擡头,说:

「收到!」

这时候其他躺尸的学生也陆续醒来,发觉了自家老大和对头老大双双躺尸伏诛的惊人事实,当即就有人大喊:

「谁干的!」

刚刚还挺胸擡头的路明非出溜一下把脖子缩回去,肩膀眉毛也像平时那样耷拉下来,瞬间就变回了那只贼头贼脑的小老鼠,满脸「不关我事我只是个无辜路人」的表情。

一个戴细圆框金丝眼镜、脑袋秃得发亮的小老头儿拿手帕捂着口鼻、皱着眉头、唉声叹气,向路明非这边走来。经过满是弹痕的墙壁,他的叹息声就越发感人,看来他根本不在乎死了多少人,而是心疼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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