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仪在会上对宏原子核的宏聚变当量,以及作用进行了重点匯报。
简言之,弦和之前的宏电子一样,有不同的频谱即指纹,会对不同的目標產生基於量子效应的攻击。
他还举了个自以为很有趣、但没人笑得出来的例子:
两千万吨级的能量,如果释放目標没有选择性,只是將五十公里半径的区域化为焦土;
但如果这能量只与头髮发生作用,那么足以將全世界的人都烧成光头。
也就是说,只要成功捕获足够的针对晶片的宏原子核並进行聚变,在有效的投放下,可以把敌国本土的所有晶片化为灰。
因为晶片和头髮一样,体积小、数量少,耗费的能量小。
在举国之力下,用於引导宏聚变的导轨仅了不到两周时间便完全落地,它们各有十多米长,像两座小型的铁路桥,两根弦將分別在两座桥中被电磁场加速至 /秒,然后在一点相撞发生宏原子核的核聚变。
但现在很不妙的局面是,捕获这样的宏原子核需要时间,而敌军寇边,时不我待。
局势一筹莫展,林云也给自己的父亲打了一个电话,父女似乎是这辈子第一次大吵了一架,镜头没有交代出吵架的原因。
但不远处看著林云的丁仪,这个智商极高的天才物理学家,有些瞭然了。
这天直到深夜,林云还在同几名工程师对“桥”作最后调试。
为了避开空中侦察,两个“桥”被放置在一个大小如一座体育馆的大篷里,试验中,这座大篷將首先被聚变的能量摧毁。
丁仪將林云叫了出来,两人在戈壁的寒风中慢慢走著。
他突然打破沉默:“林云,离开基地。”
“你在说什么?”
“走吧,別做傻事,我虽然不是军人,但我知道你不会成功,无论你想做什么。”丁仪的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父亲一定会阻止你。”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云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个人似乎在打哑谜一般,进行著似乎只属於高智商人群的对话,而谜底的揭晓也没有过太久。
就在第二天,一个特別领导小组抵达並全面接管基地的工作。
听到这个消息后,人们激动万分,这是宏聚变试验即將进行的最明確无误的信號,但对於林云来说她最绝望的情况出现了。
林峰为了防止她再做出衝动之举,指令特別领导小组组长杜玉伦在第一时间就宣布了对林云的免职!
很明显,陈光可以想到,丁仪想到了,林峰更加想到是在目睹郑敏化作量子態给他们呈现宏原子核的真正秘密后,面对日益紧张的局势,很难想像林云这个没有任何“科学伦理”底线的武器专家,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带著任务来的杜玉伦面色严肃:“林云,关於你违规向智玻双方输送液態地雷技术的事件,业已查明。”
“军方认为你暂时不適合再担任宏原子核聚变的副组长,请即刻解职回京接受审查,是立刻!”
“这也是林峰將军的意思。”他见林云不说话,特地当著眾人的面强调了一句,“林云,记住你的身份,请服从命令。”
女军官两次挣扎无果,只能眼含热泪,语气低沉道:“我去一趟聚变点吧,取回一些东西。”
“你跟著她。”杜玉伦指示一位配枪的中校。
林云转身时,眼晴直勾勾地盯著丁仪,特写镜头下周讯的目光似乎会说话。
她是要丁仪闭嘴,因为只有后者也许能猜到自己的“野心”和计划。
丁仪看著这个女孩离去的孤寂背影,第一次有了超出物理学家理性思维的衝动,硬生生忍住了自己的语言和表情。
他募然想起了林云在张彬墓前诵的一首小诗。
“金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们不能同时去涉足,但我们却选择了,人跡罕至的那一条,这从此决定了我们的一生。”
她要走哪条路?电影宫里的观眾们似乎已经有所预料。
就在杜玉伦组织基地核心军官开会宣布接管事宜时,窗外突然的一声枪响打破了戈壁的寧静。
聚变点距这里有上千米远,声音传到这里已很弱,杜玉伦面色一变,推开士兵就往外冲,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那位他指示监督陪同林云的中校,捂著流血的肩膀疯也似地跑来:“林云要强行启动宏聚变试验,大蓬里的军官都被她动员,强行將我赶了出来!”
杜玉伦指挥土兵前往占领聚变点,但很快被林云和其他军官打出的球状闪电逼退,火焰將基地周边荒芜的杂草烧尽。
他没有办法,只好拨通了林峰的电话。
后者只下了一个指令,一个叫在在场所有人都脊背发凉的指令:
“联繫距离你们最近的红 ,所有人现在撤离。”
没有一般电影或电视剧中的挣扎、爭取,最真实的军人服从命令的天职得以彰显,杜玉伦似乎只犹豫了一秒,便很快联繫上了飞弹阵地。
林峰为什么要痛下狠手?因为他知道这种宏聚变的不可控性,从一个高级指挥官的角度看,认为靠某一件新武器就能贏得战爭,在军事上是浅薄和幼稚的。
现在的他或者林云自己,也无法预测这种冒险的后果。
阵地距离此处仅 ,根据坐標和四个精度启动了飞弹,3分钟后即將抵达,杜玉伦指挥所有人后撤待命。
但就在林峰的电话还未掛断之际,林云的声音连同令人目尽裂的聚变场景,已经从大蓬中传了出来宏聚变是无声的。
一个蓝色光球让大蓬几乎变成了透明状,进而开始向聚变中心收拢,直到被吸进了一个光球之中。
丁仪眼神复杂地看著这个人类史上第一次宏聚变试验,而素材,是他的朋友林云。
光球还在不断扩大,很快便以一个蓝太阳的形象出现在戈壁滩上,在它两百米的半径之內,巨大的能量几乎要毁灭一切!
“领导,我们再后撤一些吧?飞弹还有三分钟就到了。”
杜玉伦看了眼丁仪,无力地摆摆手,“不用了。”
“什么情况?”现在是林峰肃然的声音传来。
不等杜玉伦组织语言,林云的声音伴隨著正在进行的宏聚变,从大蓬的扩音器中传了出来。
“爸爸,您晚了。”
特写镜头中,之前在小鹰號上拍摄的一段林云量子化的高潮戏份纤毫毕现地展现在银幕上,这过程產生的独特量子效应,瞬间跨越空间,其概率云笼罩了整个航母战斗群。
周讯饰演的林云在幽蓝强光笼罩下,並非仰头献祭,而是下頜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精准“牵引”,呈现一种受力的机械感。
她脸上浮现的微笑剥离了所有情感,仅剩下面部肌肉受能量流衝击时產生的生理性痉挛,混合著脑细胞在超负荷理解极端物理现象时进发的认知快感,身体后仰不见柔美,更像是支撑结构瞬间失效后的刚性塌。
那抬起的手也未有丝毫留恋,更像是神经迴路在彻底崩解前最后一次无意识的脉衝。
所有国际大导演们看著银幕上的周讯彻底摒弃了“演绎”,成为了“被规则使用”的客体,完美詮释了人被物理规律重构的冰冷过程。
伍迪·艾伦不自觉地摘下了他的黑框眼镜,身体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地摩著镜腿。他標誌性的嘟囊声在寂静的放映厅里微不可闻,“上帝啊.·—她让量子力学变得可见了——”
蒂姆·波顿的食指也久久地停留在下唇,哥德式的黑眼圈下双眼发亮。
当银幕上林云的下頜被无形力量牵引时,他微微张嘴,仿佛目睹了一场来自异世界的机械芭蕾,“这简直—像一具正在被物理法则重新组装的人形提线木偶。”
仿佛是为林云在这世上最后的“遗言”做陪衬,来袭的飞弹在接近阵地坐標时,內部晶片被瞬间摧毁,先是打著旋下坠,尔后临空爆炸,巨响惊人。
与此同时,还未来得及和女儿做最后道別的林峰只能听到一阵阵盲音。
这位理工科出身、刚刚组织过宏聚变论证的將军,在办公室里颓然地瘫坐到椅子上,知道一切都晚了。
他也许可以取得一场战役的胜利,但却失去了一个女几。
而林云在有效打击了敌军航母战斗群的同时,因为宏聚变的不分敌我,也带来了近三分之一国土的“格式化”。
林云以自身生命为引信,强行触发的宏聚变,其本质並非释放传统意义上的热核能量,而是引发了一场在宏世界的链式反应。
镜头切回了丁仪和陈光的讲述,通过他的解密,將电影中所有的诡异疑难做了逻辑闭环的科幻解释。
“知道她为什么能存在这么久还不坍缩吗?”前者喝了一口酒:“自我观察。”
陈光惊讶道:“自我观察?”
丁仪点头感慨:“林云用自己做实验,让我明白了这一点。”
“一个量子態的有意识的个体,与普通的无意识量子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区別,在描述前者的波函数中,我们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参数,具体说是忽略了一个观察者,就是它自己。”
物理学天才拋出一个石破天惊的结论:“观察者,也包括自己!林云在观察自己!这可以抵消其他的观察者,维持自己不立刻坍缩,从而对敌军舰队进行针对性打击!”
正常的宏聚变可以瞬间摧毁特定区域的所有晶片,这无疑是一次巨大的战术胜利,但这也等同於向世界宣告了本国拥有这样一种终极武器。
敌人会立刻意识到威胁,並倾尽所有资源来研发对抗手段、进行报復,甚至可能引发全面的核战爭。
这是一种“一次性”的威,用过之后,世界將陷入更危险的、基於恐惧的军备竞赛但通过郑敏在墓碑上鐫刻的方程,知晓了宏原子核原理的林云要做什么?
她的目標远不止摧毁一支舰队,她是要创造一个永恆的、无法防御的、非杀伤性的终极战略威镊!
即丁仪所说的,自我观察。
自此,林云化为了一个可以存在於任何地方的量子概率波,並且永远无法被敌人观察,因为她可以利用自我观察抵消。
她是一个量子態,没有实体,没有国界,敌人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道她何时会发动攻击,你无法用飞弹去攻击一个概率波。
如果敌军进犯,她虽然无法直接杀伤、也无法区分敌我,但可以本著“同归於尽”战略威镊,將地球这个大硬碟都“格式化”。
林云,终於把自己变成了一种武器,一种从小便痴迷的武器。
陈光从丁仪处离开了。
他在小雨中独自步,看看极度喜悦的人民涌上街头、庆祝战爭的胜利。
於他而言,那些老宅里倒扣的水杯,盥洗池上的白髮,父亲画作里多出的水塔,还有郑敏在张彬笔记上的涂改—
一切的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龙国人最重要的节日,终究还是没有被辜负,年初一这一天的晚上,陈光连夜驱车回到了老宅。
推开门,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感到恐惧。
离家已经接近二十年的陈博土,仔细地打扫著每个角落,將倒扣的杯子摆正,把父亲那些灰暗的画作重新掛好。
大年初一的傍晚,他特意去集市买了鞭炮,但拿起打火机时却犹豫了。
鞭炮在古代是用来驱赶鬼与兽的,可他现在知道,有些“存在”並不需要被驱散,这是龙国人的浪漫。
於是他选择买了一束白玫瑰,回到家细心地將插进瓶,摆放在餐桌中央。
镜头特写中,就在他调整枝角度的瞬间,眼角余光警见一朵异常鲜艷的蓝色玫瑰在束中绽放,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
那是他第一次在和林云前往雷电武器研究所时,在车里闻到的淡淡馨香。
“你们军营里也能用香水吗?”他下意识地问出了当年的话。
香突然消散,这朵量子玫瑰也如幻影般消失不见。
陈光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无论是国人所说的鬼魂也好,宏粒子意义上的量子態也罢,他那些死於球状闪电的挚爱亲朋们,永远在观测与被观测之间,以最诗意的方式存在著。
银幕画面渐暗,一支蓝色的量子玫瑰忽隱忽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