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出兵

待那些道童们的脚步声彻底远去后,裴铏这才向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保持着距离,谨慎地对着那片黑暗,低声说道:「使相,赵大那边来了军情,鄂州丢了!」

然而,当裴铏说完后,室内却陷入了一片漫长的死寂。

小心的,裴硎又重复了一遍。

可黑暗中,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裴铏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使相精力不济至此?刚刚还醒着,这会又睡着了?

时间,在令人室息的沉默中,一息一息地流逝。

裴铏甚至能听到自己那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就在他准备上前摇醒榻上的高并时,黑暗中,终于传来了一个沙哑而疲惫的声音,带着一种服食丹药后特有的空洞感。

「丢了————便丢了吧。」

那声音,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琐事。

裴铏一愣,以为是自己没说清,忍不住向前一步,声音又提高了几分:「使相!是鄂州丢了!鄂州乃江楚门户,一旦为草寇所据,则荆襄震动,江淮亦危!此非小事啊!」

黑暗中,传来一阵轻微的悉索声,似乎是高骈在软榻上调整了一下姿势。

「江淮危?呵呵————」

高骈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干涩的笑声:「小裴啊,沉稳点,一惊一乍的!江淮危?它怎幺危?有本帅坐镇扬州,有我淮南四万精兵,区区草寇,能奈我何?他们不过是一群流寇,今日占了鄂州,明日便不知流窜到何处去了。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这番话,让裴铏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

他发现,自己与这位曾经英明果决的主帅之间,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看不见的壁垒。他们看的,似乎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了。

裴铏鼓起勇气,继续劝谏道:「使相!今时不同往日!此番草寇,与以往又有大相同啊!」

「据赵大军报所言,草军入鄂州后,黄巢其人,非但不曾大肆劫掠,反而严明军纪,惩办贪官,开仓放粮,安抚百姓。此等行径,已非流寇所为!他们————

他们这是在收拢人心,图谋大业啊!」

裴铏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而且,草军已在鄂州整编兵马,汰弱留强,编得八军,号令统一。如今,更是兵分两路,南下岳州,西进江陵,其势已成燎原!若再不加以遏制,恐成心腹大患!」

黑暗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裴铏甚至能想像出,高骈此刻正用他那双因服食丹药而变得浑浊的眼睛,审视着自己。

良久,高骈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小裴,难道你是觉得本相已经老而昏聩了?这点判断也没有?」

「赵大什幺心思我能不晓得?他就指望我带兵去舒州和他一并作战呢!本相为何会将舒州留给他布防?不就是要他死守舒州江防?就算草贼从鄂州东下,他也要给我死守那里!」

「又想霸着舒州,又不想玩命!什幺好事都让他赵大占了?」

「小裴,你素来机灵啊,怎幺这些还需要本相来告诉你?————」

裴铏闻言大急,连忙躬身辩:「使相恕罪,是下吏思虑不周了!」

「不过贼据长江中游,如今又有鲸吞荆南之势。而自古淮南、江左之地,多来自上游荆州。我军如再坐壁上观,恐到时候草军越发势大难治啊!」

高骈的声音里,依旧充满了不屑:「哼,不过一群草寇之流,你可曾见过流寇能坐住?凭那些大字不识的,连税都收不上来,说坐就坐?」

说完高骈意味深长道:「劫掠来钱多快?可这钱来得太快啊!再苦哈哈的去征,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所以那些草军要是继续流动,本相还会觉得有几分麻烦,现在自以为可以上岸了,想在鄂州建制,那就是自寻死路!」

「急什幺?」

说完高骈就似乎对这个话题感到了厌倦,话锋一转,问道:「你今日前来,除了鄂州之事,还有何事?」

裴铏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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