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前,黄巢的十弟黄秉,也是草军中颇有勇名的将领黄秉,被五花大绑地押送到了军前。他浑身是伤,铠甲早已残破不堪,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是不忿和桀骜。
而当他被人粗暴地推操着,踉跄地来到帷幕旁,一眼看见了那几个正与淮南军武士堆笑、攀谈的身影,脑中的那根弦,“嗡”的一声,彻底断了。
那几个人,正是临阵倒戈的毕师鐸,和跳船的李罕之等人!
黄秉气得目眦欲裂,浑身剧烈颤抖,昂着头,奋声大骂:
“毕师鐸!李罕之!你们这群背主求荣的狗奴!王都统和我家六郎,何曾亏待过你们分毫?放着顶天立地的汉子不做,偏要摇尾乞怜,给腌膀狗官去做狗?”
说完,黄秉还狠狠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呸!不对!你们连狗都不如!”
本来还推着笑的毕师鐸和李罕之,压根没想到会在这遇到黄秉,所以见到他后还愣了一下。可当着黄十郎竟然这般不识实务,当着这一众淮南将的面羞辱他们,二人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毕师鐸没说话,旁边的郑汉章、唐宏、刘匡时三人已然动手,其中刘匡时反应最快,几步跨过来,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黄秉的脸上,大骂:
“还当你是小十郎呢!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砰!”的一声闷响,黄秉被打得眼冒金星,嘴角瞬间裂开,鲜血直流。
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反而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与轻蔑。
“打!有种就打死我!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而你们这群叛徒,等我兄长们杀回来,非将你们千刀万剐!”
刘匡时愣了下,心中一悚,毕竞黄巢和他几个兄弟的确是跑了,当下一愣。
而后面的郑汉章则补了上来,直接就是一脚踹在黄秉的胸口,直踹得他倒飞出去,尔后大骂:“先送你这个小东西下去,然后再送你那几个死鬼兄长们下去和你团聚!”
“让你们一家人齐齐整整!”
说完,就当着一众淮南将们,以及最上首坐着的高骈的面,开始对地上的黄秉拳打脚踢。
后面唐宏、刘匡时也反应过来了,加入其中,力道越发狠辣。
毕竞淮南将们在旁边看着,不狠不行啊!
而黄秉被打得在地上翻滚,却始终没有求饶一声。
就在此时,他的目光,无意中瞥见了不远处,那面正在缓缓靠近的“呼保义”大纛。
黄秉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他认得那面旗帜,那是保义军节帅赵怀安的帅旗!
虽然草军常在此人身上吃了败仗!但保义军和赵怀安的名声却远要比其他人要好太多了。
因为此人虽然作战凶狠,却颇有信义,善待俘虏。
于是,黄秉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地上一跃而起,不顾一切地向着赵怀安的方向冲去。
然后他就被一直眯着眼的李罕之一脚踢翻在地,最后整个脸被这个和尚死死地踩在地上。
就当李罕之准备加大脚上的力道,就这样踩死这个黄秉时,一直饶有兴味的高骈开口了。
高骈摆摆手,对李罕之道:
“行了,拉他起来!”
高骈一张口,李罕之、毕师鐸二人连忙躬身。
对于这个掌管他们生死的朝廷大人物,二人没有丝毫反抗的欲望,一左一右,将满嘴泥的黄秉给捞了起来。
就当众人都以为高骈要劝这个黄秉时,却没想到此人说的是这样一句话:
“把他衣甲都扒了!然后逐出帷幕!他不是想跑去赵大那吗?就让他跑!”
李罕之、毕师鐸二人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亲自将黄秉残破的衣甲给扒光。
最后二人将赤条条的黄秉一脚踹了出去,眼神眯着,看着这人踉踉跄跄的出去了。
严寒冻得黄秉哆哆嗦嗦,但强烈的求生欲,依旧驱使着他向赵怀安那边跑去!
脑子什也想不了,浑浑噩噩,只是本能地迈着腿!
而在帷幕下,高骈忽然对旁边持着槊候立的杨行密,问道:
“杨二可会掷槊?”
杨行密愣了一下,还没明白高骈什意思,他后面一个异常年轻的小将就已经持一短枪出列,向高骈朗声道:
“末将善掷!”
高骈看到这个越过杨行密的年轻人,笑了:
“哦?那就露一手!”
而这个时候,杨行密才发现自己的妻子的二弟朱延朗出来了,还说什“善掷!”,心中大急。我妻子这愚蠢的二弟啊,你这个时候逞什威风啊!难道看不出此时的氛围?
杨行密当然听出高骈要杀掉黄秉的意思,可就在黄秉不远处是谁?那是保义军的节度使赵怀安啊!你当着赵怀安的面前投掷步槊,那是何等的挑衅?
杨行密因为出自淮西而投高骈已经是名声有损了,如何还敢再掺和进高层的冲突?
可他这个妻弟不晓得是明白还是糊涂,就大大咧咧地把活给揽到身上了!
之后,这小子还真的就走到了帷幕边,就看着那边黄秉踉跄在跑,似乎嘴还在呼喊着什。随后朱延朗残忍一笑,接着便单手举着短枪开始助跑,七八个大跨步后,扭腰甩跨,手的短枪就被他用力抛出。
一道黑影,划着抛物线,带着破风的尖啸,在空中疾速飞来。
“噗嗤!”
前方那犹在奔跑的黄秉,就这样被一短枪贯穿了胸膛,带出了一蓬滚烫的鲜血。
高骈见到了,哈哈一笑,举着案几上的金杯大笑:
“赏!”
说完,就将金杯抛给了朱延朗,还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