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聚赌
乾符三年,六月二十三日,庐州城,雨。
庐州作为淮西重镇,一言以蔽之,其控扼淮肥,襟带江湖,得之则安淮南,失之则扰江南,是真正的江淮咽喉。
所以庐州城也以城防严密著称,而且庐州城还有一个不同的,那就是它是双城格局。
因为南肥水从西北角流入,穿城而过,至东南流出,因此也就形成了两座临水的城区,其中西北角的一片为子城,是庐州的军政核心,周回不过三里,却有庐州刺史衙署、军府、粮仓、监寺等军政机构。
而东南角的一片为主城,周回九里,城门四座,內有坊区、两市、还有最重要的码头、船厂都设在主城。
而两城沿河道边缘都修建堤岸,设两座水门,供船只出入。河上又有石桥三座,能容车马並行,是两城之间最重要的交通设施。
此外,作为江淮物资的集散中心,东侧大堤上便是违规修建的邸店和货场,如果不是今日的大雨,这里本该是人头赞动,热闹非凡。
而此刻,大雨中的庐州城是那样的安静,只有汹涌的南泄水不断拍打著两侧堤坝,哗哗作响。
外头下著雨,庐州子城的州兵都聚在南门侧的军营內休息。
军营的地势较高,雨水顺著沙土慢慢匯聚到沟渠,最后顺著流入东面的南肥水。
此时一处军帐內,七八个军汉围成一圈吆五喝六,睡沫横飞,圈里中间则是一张草蓆,上头盘坐两人。
一个是络腮鬍青年,此刻头上裹著黑头幣,嘴角咧著,倒扣著大碗,死死盯著对面。
而对面这人,年纪小些,但也是筋骨强健,半裸的上半身肌肉发达。
只是此刻这人是满头大汗,嘴唇发白,眼睛一动不动地盯著络腮鬍手里的大碗。
那络腮鬍青年正是庐州押衙蔡,庐州作为上州有州兵两千,牙兵五百,而一个押衙已经算是庐州军院系统的中级军吏了。
而他对面的青少年武士叫李遇,正是和刘威一同在州里为吏的伙伴。
去年出了那趟公差后,这李遇就被分到了州兵系统,现在是个小队头。
但不管什么头,和押衙都是不能比的,两人官品至少差了三四级,此时李遇已经输红了眼,他一把將剩下的钱全部推了上去,死死看著蔡手盖著的碗,大吼:
“开!”
身边围著的一群人都是州兵、牙兵系统的军吏,此刻也是脸红脖子粗,大吼:
“开!”
“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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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
也著这群赌狗,蔡嘴角轻咧,可即便所有人都在催促,他还是好整以暇,喊了一句:
“太姥保佑!”
“五条黑!”
说完,蔡將海碗掀开,露出里面五枚杏仁形状的蒲,清一色,五个黑。
每一枚蒲皆是黑白两色,其中投到五个全黑为最大,然后依次算小。
刚刚李遇先投,投出了四个黑,已是大牌了。
而现在蔡再摇,竞然摇出来了五个黑,帐內所有人都是倒吸一口气。
至於输得倾家荡產的李遇更是脸色苍白,大吼:
“不可能!不可能!这个牌怎么输?啊!”
此时,蔡旁边的一个武士已经將蓆子上的钱都往回揽,而蔡自己笑眯眯道:
“我早就和你说了,我拜过太姥神,现在旺得很。没看到其他人都没上来,就你一个小队將头铁!”
蔡说的太姥神是庐州境內巢湖的水神,算是庐州很灵验的一个地方神。
可李遇怎么会信这个?他將手里的蒲甩在地上,大吼:
“信你个鬼!我还拜过龙王呢!”
看到李遇要搞事,蔡的脸已经冷了下来。
“怎的?犯浑犯到我头上了?你今日输了我二百亩水田!雨停后就將地契送来,少一寸,我都扒了你的皮!”
说完蔡就准备起身走,他已经看出这帮丘八已经是榨不出油了。
听了这话,李遇慌了神了,这是他的祖產,他根本负担不起这个代价,这会见蔡要走,竟然下意识要抓住他的手。
然后,旁边一个武士持著刀鞘就砸在了他的手上,大骂:
“狗东西,欠钱了还敢动手?我看你是想死!”
这一下子直接就抽在了李遇的手上,直接都抽肿了,可此人都一声没下,只是死死地看著蔡铸。
这蔡侍也觉得这人有点轴,心里打了个鼓,也不说话,直接带著三个伴当穿著蓑衣出去了。
而这边蔡一走,原先还聚在李遇帐篷里的那些同僚纷纷找了理由走了,刚刚还挤满了人的帐篷直接一清。
人去帐篷空,手腕传来的疼痛让李遇逐渐清醒过来。
他渐渐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做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