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才过上富贵日子才一年多,赵母身上已经看不太出来乡村农妇的感觉了,整个人非常从容。
居其位,养其气,一直被人逢迎著,自己有管著赵家宅的族人们一应大小事,赵母也越发有掌家老夫人的气度了。
此刻,看著在场的这些县令和乡绅们,老夫人也只是笑笑,再没有了过去的那种诚惶诚恐。
对人的畏惧实际上很简单,就是当人家一句就能决定你和你一家子的命的时候,你也会对这人充满畏惧。
但现在,一切都顛倒过来了,这些过往都是她要叩见的大人物,在自己儿子面前是那样的谦卑,也是那样的畏惧。
明明自家大儿是那个年龄最小的一个,可他说的每一句话,即便声音再小,这些乡绅们也扒著耳朵在倾听。
而当这些人过来给自己问安的时候,这些人又是那么的谦恭。
也幸亏赵母的身高不算低的,这些来见老夫人的乡绅、父老们腰不用弯得过分低。
不然这些人估计得趴在地上来问安。
看著这些人一个个上来,每一个脸上都堆满了笑容,嘴里说著吉祥话,弯得比赵母矮,所有人都挤破头地拥在她的身边,只希望能在老夫人面前多留几分印象。
这一刻,母凭子贵有了具象化。
在赵怀安这边开始和家乡父老们握手的时候,两边的保义军武士们已经扛著箱子开始挨个给迎候的乡党们发钱。
一箱空了,就再开一箱,人人欢乐,在两侧给赵怀安和赵家人们一个劲地用家乡话说著奉承话在老夫人的身后,赵家三兄弟也跟著。
几人中,年纪最小的四弟赵怀宝忽然看到人群中一个人,也乐得鼻涕冒泡在领自家钱,终於忍不住对两个哥哥说道:
“二兄、三兄,那不是村里的牛二吗?这人是个烂赌鬼,他父亲卖了二十亩田给他娶的老婆,这人直接就输在赌棚里,最后还被一群练拳的给揍得半死。咱们家的钱给这种人作甚?”
听老四说这话,虽然也未成年,但在军中歷练一年多的老三赵怀德,邹眉训斥道:
“乱说什么?这是大兄的意思,也是你小子置喙的?再者,这钱是大兄的,和你有啥关係?你这话让母亲晓得,非揍死你不可!”
在赵怀安的三个弟弟中,老二赵怀泰和老三赵怀德是最怕他的,因为他们两个十二三岁最浑的时候,没少挨赵大揍。
而且赵大那时候揍是真揍,直接把两个弟弟吊在树上,屁股一扒,用细柳条猛抽。
最后把两兄弟揍得哭爹喊娘,最后回去后,还不敢和爹妈讲你说两兄弟能不怕赵大吗?基本是,赵大说一,他们就说一,没有二。
可赵家老四不同,他是家里的么儿,赵大那会在的时候,他才五六岁,跟赵大也玩不到一块,而且那会也是爹娘宠著,所以啥都无所谓。
后来赵老爹被追债的打死了,赵大去復仇,又在外逃亡四五年,等赵大再回来的时候,这小子最叛逆的时候,爹和长兄都缺位,所以就属这小子最熊。
此时听三兄呛自己,他还不服气,哼道:
“娘才不会揍我,我这话有啥错的?兄长又没和咱们分家,他的钱不是咱们家的?给那些老汉也就算了,给那牛二算什么?”
这话说的声音有点大,前头还在笑著的赵母听到了,眉头皱了起来。
老二、老三嚇得一个机灵,连忙去瞪小四。
这狗东西是真的欠抽,他们大兄是什么样子的人,他们两个不晓得?
在家里就是说一不二,敢造老爹的反。
报父仇的时候更是直接將仇人的头都摆成一,据说在西川的时候也是杀人如麻。
今年二人又隨大兄上了中原战场,两人虽然没砍过人,但也在死人堆里走过的了。
在军中,他们才见识到大兄的威严。
毫不夸张地说,他们所见的那些个武士,哪个在外头混不是一乡豪杰?可在他们大兄面前,那真的是气都不敢喘大声。
有人如果敢像小四这样说话,在军中非得被军棍活活抽死。
两人正要捂小四的嘴,然后他们就看见赵怀安的目光扫了过来。
只是一眼,兄弟两个僵住了。
可那边赵怀宝不晓得啊,他以为两个兄长也同意自己的话呢,正要说话,前头正扶著娘的赵家大姊,忽然转身就是一脚。
这一脚力气之大,直接把赵怀宝端得平沙落雁,整个人都在地上滑了好远。
顿时,赵怀泰、赵怀德二人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倒忘了家中还有一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