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龟年紧隨其后就说了光州的另一个优势:
“此外光州有山河之利。北有淮水,南倚大別山,东有潢水环绕。將治所定於此,便等於为我保义军留下了一条绝对稳固的后路。纵使將来天下大乱,我等也可据此天险,保境安民,静观其变。”
赵怀安默然点头,张龟年所言,正是光州派將领们心中所想,安全感,是乱世之中最宝贵的財富。
“然而·——”
张龟年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一丝凝重,接著说道:
“主公,可节度使之责,非是偏安一隅的守户之犬,而是要控驭三州。若从这个层面看,光州的短板,便暴露无遗,甚至可以说是致命的。”
“其一,便是补给。光州田亩虽丰,却仅能自给。若要支撑未来扩军以及三州庞大的幕僚团队,靠光州一地的粮食肯定是不够的。”
“而寿、庐二州,尤其是庐州,乃江淮富庶之地,粮食產量、商税盐课,皆数倍於光州。若治所在光州,则三军粮餉,皆需从数百里外转运而来。这其中的人力物力耗损,以及被敌军截断的风险,实在太大。”
“其二,便是距离。”
张龟年抬起马鞭,遥遥向东指去,这会说的已经更加露骨:
“所谓王者居中。光州地处三州最西侧,距寿州三百里,距庐州五百里。”
“从光州到寿州需要取道固始、霍丘一线,其间百里一驛,有三驛。若驛马急行,换马不换人,一日一夜便能到;但粮食都是走水路,从寿州去淮水再逆流而上进入潢水,最后到达光州,需要五日。而反过来,光州到寿州,顺风顺水,只需要三日。”
“而光州到庐州的路程就更远了。取道霍山一线,路途五百二十里,牛车陆运,按照日行五十里计,需要十一日才能到。而走水路,同样也要七到十日。”
“可如果是寿州到庐州,其间距离一下子就缩短到了二百八十里,尤其是顺著水路走巢湖,顺流两日能到,就是逆流也只需三日。”
“简而言之,主公若坐镇寿州,调兵去庐州,比从光州调兵快了將近一倍,从庐州运粮到寿州,也足足省去五六日。”
赵怀安在思考,没有说话。
那张龟年继续说道:
“如今草军很有可能从长江一线东下,那庐州就是咱们需要抵御草军的最前线。如果將治所安置在光州,军情紧急,瞬息万变,完全是来不及的。”
“节度,节度,『节』”者,符节也,代表天子权威;『度』者,调度也,核心便在快速调度。
如果驻节光州,那庐州就真的算是遥领了。”
张龟年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也在旁边听的赵六、豆胖子等人一开始都觉得光州是不二之选,现在听了这些后,也不禁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
倒是赵怀安依旧面色平静,他知道张龟年的分析还未结束。
他摆手,笑道:
“老张,接著说说寿州。”
“是,主公。”
张龟年收回马鞭,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寿州,若论地利,实乃三州之中真正的兵家必爭之地。”
“在淮南一道上,即便是扬州也难在地利上与寿州相比肩。”
“而放眼天下,它也是调理南北的枢纽。”
他用马鞭虚化了一条线,说道:
“主公请看,这天下漕运的关节就是四条,一个是长江水道,一个是淮河水道,还一个是中原水网,最后就是黄河一线。”
“而寿州正扼守淮河主千道,如同一个钉子死死钉在漕道上。隨著中原越发混乱,甬道一直不寧,更多的漕运都將会走淮颖一线,我们守在寿州,就相当於扼住了漕运命脉,扼住了朝廷的喉咙。”
“更不用说,单凭寿州,北可通过颖水连接中原,南可经巢湖通达长江,西联光州,东到庐州,是真正的四通八达之要衝。”
“將治所定於寿州,无论是天下还是光、寿、庐,皆是扼住了命脉啊!”
然后张龟年又指著西北,那是寿州城的方向,说道:
“寿州作为南北要衝,其城防之坚固非是光州可比。再加上它北有八公山之险要,完全可以构筑一条稳固的防线,一旦有事,城寨互守,椅角相望,固若金汤。”
而对主公来说,寿州亦有人望。主公本就是寿州人,治所设在寿州,本就可以轻鬆收揽寿州士心,真正完成对寿州的吞併。”
听到这里,连一向不多言的袁袭都微微頜首,他虽然是庐州人,从利益上来说,他肯定是想节度治所设在庐州的。
因为一旦治所设在庐州,那必然会有大量庐州人进入幕府,到时候他作为庐州党的核心,自然好处多多。
不过袁袭从来不是那种因私废公的人,他也看重自己的利益,可晓得寿州作为治所的好处对保义军绝对是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