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也是赵怀安不动声色接手幕府的政务权力的过程。
坐在正堂,十来名各司幕僚坐在两侧,赵怀安让老墨安排茶水后,就將其他人都清走了。
接著,他询问王鐸:
“军中如何?”
王鐸立刻起身,拱手肃立,换下一把手的身份自觉,认真匯报导:
“回主公,军中一切安好。自大军主力开赴中原,光州留守部队及新编各营,皆严格按照主公留下的操典进行训练,未有一日懈怠。兵甲器械的修补与打造,军器监也一直在满负荷运转,按照此前规划的三万人的装备开始囤积,目前已经完成了八成。”
“此外根据曹州经验,我军已经开始重点打造锁子甲这些轻量装备,现在已经陆续换装。”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
“士气方面,因为中原战场不断传回捷报,留守將士们备受鼓舞,训练热情高涨。尤其是主公前次派人送回的赏赐与缴获,更是让军心大振。”
说到这个,王鐸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
“唯一有些小麻烦的,是前批中原返回的吏士,他们得了厚赏,骤然富裕,在城中消费阔绰,偶有与民爭酒、高声喧譁之事。下官已命州中巡检司加强夜间巡查,並由各营军法官约束,凡有犯者,一律严惩,並扣罚赏钱。目前已处理了十几起,情况大有好转。”
赵怀安点了点头,对此並不意外,也没有多少情绪。
一支军队在打了胜仗、发了横財之后,若是没有丝毫骄横之气,那反倒不正常了。
而王鐸的处理方式很得当,既维护了军民关係,又没有过度打压士气。
对於下属做的对的,赵怀安从来都是当下就表达肯定,並讲为什么他会讚扬。
他对王鐸说道:
“你这做得很好。军队要想有心气,不仅要有虎气,还要有猴气!”
“军纪当然是根本,任何时候都不能放鬆。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一味弹压。可以由幕府出面,在城內划出几片区域,开设军人专属的酒肆、娱楼,让他们有地方宣泄精力,同时也好集中管理,別让军队玩野了。”
这个想法让王鐸眼前一亮,连忙应下:
“主公高见,下官明日便著手办理。”
赵怀安点头,接著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核心幕僚,沉声道:
“下面是关於伤员安置与阵亡將士的抚恤问题。这是军心之本,也是我们保义军的立身之基。
此事办得如何?”
负责此事的户曹参军魏元恪立刻起身,他是个面容严谨的中年文土,手中拿著一本厚厚的簿册,一丝不苟:
“回主公,抚恤事宜,下官与诸位同僚一刻也不敢怠慢。”
魏元恪翻开簿册,条理清晰地说道:
“自中原战事起,我军共计阵亡將士二百三十二人呢,伤残退伍者四百二十六人。所有阵亡將士的名单都已核实三遍,抚恤金已於上月全部发放到其家人手中。”
“依照主公定下的义保制,每位阵亡將士,其家属一次性获得三十贯的抚恤金,外加一百亩营田的永久使用权。若家中有子嗣,年满十六岁即可优先录入军中,或是在幕府下辖的工坊、商號中安排差事。无子嗣者,其父母由幕府负责养终身,每月发放米粮布匹。”
嗯,这个都是保义军走过的老流程了,没有什么出差的地方。
赵怀安点头,补充了一句:
“阵亡兄弟的骸骨都运回来了,以后都统一安葬在大苏山,在那里建立我保义军的忠烈祠。凡我保义军阵亡將士的牌位悉供奉其中,四时祭祀,让后世子弟永远铭记他们的功绩。”
赵怀安说完后,直接对王鐸道:
“此事不仅要办,还要大办、速办!钱粮由我亲批,务必建得庄严肃穆。要让所有保义军將士都知道,我们的事业无上光荣,也让他们的家人晓得,我们保义军永远不会忘他们丈夫、兄弟为我赵大,为咱们保义军的付出!”
王鐸赶忙记下这事。
隨后,赵怀安话锋一转,看向魏元恪,问道:
“那么,伤员的安置呢?”
魏元恪接著匯报导:
“重伤致残的將士,也是我们这个月重点在做的。目前,我们已在城南建立了一座『荣军院』”,集中收治疗养。伤势稳定后,根据其残疾程度和个人意愿,进行分类安置。”
魏元恪將手里的簿子翻到下一页,条理分明说道:
“尚有余力、熟悉军务者,转为训练司的教官,负责操练新兵;一些有功的,会直接转业到地方的巡检和大別山都卫所任指挥。剩下的,也会转入到地方乡所做乡吏。而那些伤势过重、无法劳作者,则由荣军院负责其衣食起居,颐养天年。我们还从市面上中僱佣了一批手脚麻利的,专门负责伺候这些功勋吏土。”
这一次保义军的中原战事,算是立下制度后的第一次重要战事,各项抚恤的標准和细节都需要赵怀安过问,这样以后就能形成定製,后面都可以照这个来。
而王鐸这些幕府官员当然也晓得赵怀安最看重的就是军队,所以无论是留守军队的训练,返回部队的军纪,还是阵亡將士的抚恤,受伤吏士的安置,都做的並井有条。
从这一点来说,王鐸这些留守团队的工作是非常合格的。
这就是一支初创团队的朝气,上下都在做事,而不是巔预糊弄。
赵怀安这会非常高兴,军队的事就是主要矛盾,这个抓好了,其他的都差不了太多,所以他肯定了王鐸和兵、吏曹参军们,便问向民生这块。
环视眾人,赵怀安说道:
“我从淮水一路回来,见营田之內,麦浪滚滚,一派丰收景象。但夏汛將至,淮河水患,歷来是心腹大患。水利防汛之事,准备得如何?”
这次站起来的是工曹参军陈圭,一个皮肤黔黑、筋骨强健的汉子,看著不像文官,倒像个常年在野外奔波的农夫。
陈圭一站起来就声音洪亮如钟,朗声道:
“今岁开春,我们便组织了数万民夫与俘虏,对光州境內的淮河、潢河、白露河等主要河道进行了疏浚。特別是几个容易决堤的险要地段,我们按照主公提供的图纸,修建了新的石制堤坝,並加高加固了旧有土堤。沿河各处,皆设立了水情观察哨,备足了草袋、木桩等防汛物资。可以说,只要不是百年一遇的滔天大水,光州今年的夏汛,当可安然度过。”
赵怀安微微頜首,他对陈圭的办事能力是放心的,这人是隨他从西川回来的老人,做事风格就是靠著铁脚板深入到第一线,很得他欣赏。
至於老陈说的堤坝图纸,这是赵怀安在中原的时候就下发的工作安排。
在曹州遣发第一批俘虏的时候,赵怀安就已经书面给光州幕府下达了修建水利的工作,利用这批富裕人力先行对光州境內的河道进行清淤工作,另外还要加固堤坝。
光州在淮水边上,防洪工作必须要未雨绸繆。
之所以赵怀安把这个放在心上,就是因为他在光州的时候,很多河道基本都堵得不能用了,一问才晓得多少任刺史都没管理过水利的事了。
赵怀安以为当官是做事,是为百姓谋福祉。
但大唐这会的官却不是这样当的,朝廷实际上只关心你夏、秋两税,至於其他的,就看当官的个人良心了。
可在大唐官场的生態里,早就是劣幣驱逐良幣,有良心的有,但不多。
此时既然已经说到流民和俘虏,赵怀安想起来了,转头问王鐸:
“这十余万流民和俘虏,如今安置得如何?营田系统还能否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