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刘大学士不让我念‘陪葬品’,那咱们就现捐吧!”
现捐?
什么意思?!
全场表情一懵。
唯独蒋瓛眼皮一抖,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诸位大人!国公爷!侯爷们!”
张飙的声音热情洋溢,仿佛在主持一场慈善晚宴:
“你看我这光着身子下去也不像话,要不……大家伙儿凑凑份子?给我随个葬?”
“也算是结个善缘,免得我下去闲着没事,跟阎王爷唠嗑的时候,不小心把哪位大人的‘丰功伟绩’当故事讲了……”
轰!
此话一出,全场轰动!
他们终于明白,什么是现捐了!
这疯子简直比穷凶极恶的土匪还丧心病狂!
临死还打劫他们!
不少官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你放肆!”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侍郎气得浑身哆嗦。
“放肆?”
张飙眨眨眼,一脸无辜:
“刘侍郎,您别急啊!我记得……洪武十八年,您老家那块儿修河堤,好像多报了三千两银子?”
“这事儿工部旧档里记没记错啊?要不我下去帮您问问当时经手的工部老书办?他好像去年刚没……”
“你……你胡说!”
刘侍郎脸色煞白,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还有那位李都督!”
张飙目光又转向一位勋贵:
“您家三公子前年在秦淮河画舫上一掷千金,好像动的是您麾下卫所的粮饷吧?啧啧,那姑娘叫什么来着……小红玉?小翠?”
那位李都督的脸瞬间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冷汗‘唰’地就下来了,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半步。
“我捐!我捐!”
一个胆小的文官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就往前扔:
“张……张大人!您走好!这……这是我祖传的!”
有了带头的,那些屁股底下不干净、生怕被张飙临死前再爆出点什么的官员勋贵们,顿时慌了神。
“我这儿有块上好的端砚!”
“我这有串东海明珠!”
“我这有柄镶宝石的匕首!”
一时间,各种玉佩、扳指、扇坠、小金锭,甚至随身携带的手把件,如同雨点般从观刑台扔向刑场中央,落在张飙脚边。
场面一度混乱得像是在搞赈灾义卖。
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曹国公李景隆和武定侯郭英。
这两位可是被张飙在诏狱里‘审计’出心理阴影的。
只见李景隆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解下自己的玉带、荷包,甚至想把镶金的腰带扣也拽下来,嘴里还念叨着:
“飙哥!飙哥您走好!这点心意您收着!下去想喝酒喝酒,想听曲儿听曲儿!”
看得他旁边的勋贵直捂脸。
郭英更是实在。
他大概觉得寻常物件不够分量,竟然一把扯下自己战袍上代表功勋的、皇帝亲赐的猛虎补子,双手颤抖着就要往前递:
“张……张御史!这个……这个够威风!”
“您带着,下面没人敢欺负您!”
要不是旁边人死死拉住,他怕是能把铠甲脱了。
张飙看着脚下迅速堆积起来的‘陪葬品’,乐得合不拢嘴,还时不时拿起一件品评两句:
“哟,刘尚书这玉佩水头不错,就是雕工差了点意思,洪武初年的手艺吧?不如内廷造办处的。”
“啧啧,王侍郎这金锭……底下这戳儿好像是私铸的啊?这可不兴带下去,阎王爷那儿不收黑钱。”
“李兄这玉带……嗯,还行,就是被你戴得有点变形了。”
被他点评到的官员,个个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三吾更是气得胡子翘起老高。
蒋瓛按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眼神不断瞟向日晷,就等时辰一到,把这个气死人的混账剁了。
可偏偏这时候,行刑的时间还没到。
他们又不能违抗老朱的旨意。
因此,场面一度陷入煎熬。
……
而另一边。
华盖殿内,比往日更加寂静。
甚至静得有些可怕。
朱元璋端坐在巨大的御案之后,面前堆积如山的奏疏似乎与往常无异。
他手握朱笔,一笔一划地批阅着,姿态沉稳,仿佛外界那山呼海啸般的喧嚣与他毫无干系。
然而,若有人细看,便能发现那朱笔的笔尖,在触及纸张时,有着极其细微的、不受控制的颤抖。
他批阅的速度,也比平日慢了许多,目光时不时地,便会飘向殿外那方被宫墙切割的天空。
“云明。”
老朱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殿内的死寂,平淡得不带一丝波澜。
“奴婢在。”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侧的云明立刻躬身。
“现在……什么时辰了?”
老朱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奏疏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