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转身,将剑尖重重顿在地上,对着空荡的大殿,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发出如同誓言般的低吼:
“列祖列宗在上!皇后!你们都给咱看着!”
“咱朱元璋在此立誓!绝不会让标儿死得不明不白!”
“所有害死他的人!所有参与其中的人!咱一个都不会放过!咱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吼声在殿内回荡,带着冲天的怨气和帝王的偏执。
发泄过后,老朱的情绪似乎稍微平复了一些,但眼神却更加冰冷骇人。
他抹去脸上的泪痕,重新变回了那个冷酷无情的洪武大帝。
“云明!”
“奴婢在!”
云明连忙爬进来,跪倒在地。
老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风暴:“传咱的旨意。”
“即刻召秦王朱樉、晋王朱棡、周王朱橚,三人速来奉先殿见咱!”
“告诉他们,咱在列祖列宗和他们大哥的灵前……等他们!”
“谁敢延误片刻……以抗旨论处!”
他要在这奉先殿里,在这祖宗和亡子的注视下,亲自审讯他的三个儿子。
他要看看,到底是谁,在他儿子最痛苦的时候,递上了那杯催命的‘毒药’。
他不信巧合,不信意外,只信自己手中的刀,和即将到来的、血淋淋的‘真相’。
“是!奴婢遵旨!”
云明连滚爬爬地出去传旨。
奉先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老朱如同磐石般冰冷而决绝的背影。
一场在祖宗灵前进行的、父子相疑、兄弟相残的惨剧,即将拉开序幕。
……
而与此同时,诏狱,甲字叁号房。
蒋瓛站在牢门外,盯着靠坐在墙角的张飙,沉声道:“张飙,皇上的诚意,你已经看到了。”
“如今朝野震动,藩王入京,天家之事已被推至风口浪尖。现在,该你拿出你的诚意了。关于陕西之事,太子之死,把你知道的,都写出来吧。”
牢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张飙原本半阖着眼,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听完蒋瓛的话,他缓缓抬起头,脸上非但没有丝毫动容或感激,反而露出一抹极其刺眼的、充满了讥诮和不屑的冷笑。
他甚至还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仿佛刚才听到的是什么不堪入耳的噪音。
“诚意?”
张飙嗤笑一声,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蒋指挥使,你管这叫诚意?”
他慢慢站起身,踱到牢门边,隔着栅栏看着蒋瓛,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天真的傻瓜:
“弄几个破鼓摆在午门口,让一群不知所谓的阿猫阿狗去敲,这就叫诚意了?”
“把自家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叫回来,关在院子里读读书、静静心,这就叫彻查了?”
“傅友文、茹瑺那几个老蠹虫,现在是不是还在诏狱里有吃有喝地供着?”
“他们背后那些真正的大鱼,是不是还在外头活蹦乱跳,甚至还在暗中看戏、想着怎么把你蒋指挥使和我张飙一起弄死?”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语气也越来越尖锐,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蒋瓛,也透过蒋瓛,扎向远在深宫的老朱:
“老朱是不是以为,搞出这点动静,演上一出‘大义灭亲’、‘广开言路’的戏码,就能把我当三岁小孩糊弄了?”
“就能让我感恩戴德,把保命的底牌双手奉上?”
说到这里,张飙猛地一拍牢门栅栏,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吓了蒋瓛一跳。
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狰狞的厉色:
“你回去告诉朱重八!”
“他这点挠痒痒似的‘诚意’,我都懒得搭理他!”
“我要看到的是傅友文、茹瑺那群人的脑袋挂在城门楼上!”
“我要看到的是那些藏在他们背后的藩王、真正搅动风云的黑手被揪出来,明正典刑!”
“我要看到的是这大明朝堂从上到下,来一场真正刮骨疗毒的大清洗!”
他死死盯着蒋瓛,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光,一字一顿地吼道:
“如果他朱重八老了,提不动刀了,下不去这个狠心了……”
张飙的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残酷而诡异的弧度,声音陡然压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决绝:“那就别怪我自己来!”
“我张飙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也能用这诏狱的墙灰,写下他们的催命符!用我这将死之人的血,咒得他们永世不得超生!”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幽深的诏狱中。
蒋瓛被张飙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和赤裸裸的威胁惊得后退了半步,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他没想到,皇帝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张飙竟然还敢如此狂妄,甚至反过来威胁皇帝。
“张飙——!”
蒋瓛厉声喝道:“你放肆!”
“放肆?”
张飙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悲凉和快意:
“我都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了,还怕什么放肆?蒋瓛,你最好把我的话,一字不差地带给老朱!”
他收敛笑容,眼神变得冰冷而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
“告诉他,别再玩这些虚头巴脑的把戏了。”
“要么,就拿出他帝王应有的魄力和狠辣,把这天捅个窟窿,让该见光的东西都见见光,让该死的人都去死!”
“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