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寒气侵骨。
过了许久,他才又抬起头,眼神变得复杂而悠远,声音也低沉下来:“不过.标儿,这混账东西有句话,倒是歪打正着,戳到爹心窝子里了。”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覆盖:“他说‘忠臣的清白救不了大明国’.话糙,理不糙。”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划拉着,仿佛在勾勒一幅无形的、危机四伏的地图:
“户部.烂了。钱袋子空了,连御史的稀粥钱都发不出,底下还不知道烂成什么样!藩王.”
老朱的声音陡然变得艰涩,带着巨大的隐痛:“你二弟、三弟、四弟他们.都回来了。一个个,看着恭顺可爹心里清楚,那龙椅谁不想坐?”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出咯咯轻响,眼神变得狠厉起来:
“爹分封他们,是想着让他们替你,替你儿子守好这江山!可人心.是会变的!爹在,他们不敢动。爹走了呢?他们会甘心对你儿子俯首称臣吗?
张飙那厮他说对了!爹亲手埋下的,是拱卫的基石,也可能是.将来兄弟相残的祸根!”
老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敢想象那可怕的画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目光重新落回墓碑上,那眼神里充满了挣扎、痛苦,最终化为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所以,标儿爹想跟你商量个事。”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仿佛儿子真的能听见:“储位.不能再悬着了。人心浮动,各方都在看,再等再拖下去,怕是要出事。”
他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语气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爹想.立允炆。”
说出这个名字,老朱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背负上了更沉重的枷锁。
他看着墓碑,急切地解释着,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允炆.他是你的儿子!是你嫡亲的血脉!他像你!仁孝!读书也好!在你病榻前,衣不解带地伺候你那份孝心,爹看在眼里!他虽然性子软了点,遇事容易没主意.可他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