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小御史,叫张飙。”
老朱的嘴角扯动了一下,不知是哭是笑:“胆子.比天还大!”
他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语速很慢,带着一种疲惫不堪的茫然和憋屈:
“他在奉天殿上跟爹算账!算他那点俸禄!九十石,折来折去,实发多少多少米价多少多少房租多少多少柴火多少多少算得门儿清!”
“连隔壁一个姓沈的御史,为了给他老娘孩子买半个猪头补身子,把祖传玉佩当了三百文的事,都捅出来了!”
老朱的声音里充满了荒谬感和一种被逼到墙角的无力:
“爹这辈子,什么阵仗没见过?可被一个饿得肚子咕咕叫的小御史,堵在龙椅上讨要欠了七个多月的工钱.爹真是头一遭啊!”
他拿起一块芝麻饼,无意识地掰着,碎屑簌簌落下:
“他还跟爹要面吃!说饿得滚不动了!怕晕倒在宫道上污了金砖!爹能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他饿死在奉天殿门口吧?那更丢人!
爹让云明去御膳房给他下了碗清汤面,看着他吸溜完,问他吃完了吗?
他说他还要喝口汤!
爹他娘的!哎——”
老朱气得想要骂娘,最后又无奈的长叹一声,道:“然后爹还自掏了五十两银子.四十两给他和蒋瓛,还有那个当玉佩的沈御史补欠俸.十两让沈浪去赎玉佩,再买三个猪头”
说到‘三个猪头’,老朱的声音哽了一下,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愤:
“丢人啊标儿!咱老朱家的脸都让这混账东西丢尽了!御史穷得当裤子!还让爹掏钱买猪头!这传出去.后世史书怎么写爹?刻薄寡恩?穷得叮当响?”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爹气得真想当场把他剁了!可那混账东西,看着愣,心里门儿清!他算准了爹不能杀他!杀了,就是坐实了朝廷亏待臣工,爹刻薄寡恩!不杀就得捏着鼻子认栽!憋屈!太憋屈了!”
老朱沉默下来,只是用力地掰着那块早已碎掉的芝麻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