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遂抱拳道:“李将军,我初入军中,太散漫了,往后注意。”
“原来是萧指挥,你骑术好,自个儿掂量就行。我是怕那些孬兵的马受惊,尥了蹶子。”
萧弈心中好奇,问道:“卑职听说,李将军当年曾与何将军一起,把契丹人驱逐出镇州?”
“哈,你竟还晓得这桩?!”
李荣很惊讶,眼中却绽出光来,显然,这是他平生得意之事。
萧弈道:“卑职原是宰相李公崧养子,后为太师效力,在史府书房见过何将军的履历。”
“李崧养子?哈哈,当时他也在镇州,与我等一起投奔高祖皇帝。”
“竟然如此?”萧弈惊喜道:“可惜我只听闻只言片语,不知当时具体情形?”
“且听我与你细说。”
李荣扯过缰绳,靠近萧弈,侃侃而谈。
“就三四年前光景,契丹人退出中原,我与何将军,以及冯道、李崧那些文官都在契丹军中,走到栾城,契丹主病死了,我们就留在镇州。夜里,何将军与我说,当反了契丹,我们就联络了壮士四十人,约定以佛钟为号,偷袭八百契丹兵,占领武库,把兵器盔甲分发给百姓,杀退契丹人。没过多久,契丹人又杀回来,屠了两千百姓。冯道、李崧便带了数千村民在镇州城外鼓噪,佯取契丹人的辎重、妇孺,吓得契丹人撤军北逃。”
“原来还有如此壮阔故事。”萧弈道:“将军忠勇为国,我辈楷模。”
“屁大点功劳,不值一提。”
李荣嘴上这么说,神态中却有自傲之色。
这是个桀骜难驯的猛夫。
“何将军!”李荣一拨马,又往何福进所在方向驰去,嘴里喊道:萧弈是李崧的养子哩,自家人……”
之后的行军路,萧弈时常与何福进、李荣并辔聊天。
萧弈留心观察过,这两个主将性情大不相同,一个经验丰富、心思缜密,一个骄傲刚愎、彪悍冲动,但两人是旧识,颇能互补。
何福进年过六旬,肩背有旧伤,因此没有穿沉重的明光铠,而是披着轻便的皮甲,没戴头盔,戴幞头,幞头下两道眉毛白,眼睛总是半眯着,似在琢磨军务,颇显沧桑,可身上依然有武夫的悍勇气场。
李荣才四十岁,膀大腰圆,魁梧如熊,比寻常士卒高大半个头。粗豪不羁,一张脸凶得像个被烟熏黑的铁块,满是刀疤。身披明光铠,护心镜上全是凹痕,铁盔上插着一根黑色雉羽,腰间挂着一串牙齿,走路时叮当咣啷,颇有炫耀战功之意。
两日急行军,十一月十三日傍晚,逼近黄河北岸重镇滑州,离治所白马县不到四十里。
这速度不可谓不快。
至此,大军已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距开封不过一百八十余里。
瓠子河如一道灰黄色衣带横亘在大军前面。
它是黄河支流,也是滑州城的北面屏障,大军过了河,便等于敲开了滑州的北门,拿下滑州,方可从容过黄河。
郭威的大纛停下,传令休整,等斥候消息。
萧弈正好与何福进一起,两人翻身下马,到河边查看地势。
走到岸边,只见靠岸三尺的水面结了薄冰,河中心水流仍急。
司水参军拿着探杆量过,大声禀道:“将军,深约丈二,骑兵泅渡不得过。”
“嗯。”何福进闷哼一声。
“此段河面宽约三十丈,滩涂宽五丈,土质偏沙,可容兵士列队。”
“老夫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