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眼便知。 ”韩熙载醉意全消,双眸明亮,问道:“萧郎对我所言的立楚之策,当真不感兴趣? ”“还请韩公赐教。 ”
“好! ”
韩熙载推动案上的酒案,作分野之状,指尖蘸酒,绘出天下形势,侃侃而谈。
“楚国虽居四战之地,然实有腾挪之机。南汉自刘晟兄自立,专事宫闱享乐,虽出兵蒙桂,不过好大喜功,实无进取之才;唐廷党争愈炽,陷于闽地损耗元气,金陵处处传唱“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实无西顾之力;蜀主孟昶溺于“芙蓉锦帐',守户之犬尔;至于南平高家,虽控扼长江之咽,,三州之地,兵不过万余,乃天赐萧郎之试刀石。 ”
“哦? ”
“若萧郎依我之策,第一年抚潭朗,复楚地盐铁之利;第二年通辰澧,收五溪蛮健儿为军;三年积粮筑城,五年炼铸好强军,联络襄州安审琦,离间他与北廷,南北对进,钳断南平!届时,萧郎握洞庭粮仓,控汉水商道,西陵峡战船朝发夕至,北进关中,则楚庄王问鼎中原之基业隐现,龙跃九渊而出! ”“联络襄州?说得好生轻巧。 ”
韩熙载笑而反问,道:“萧郎何苦不承认?你与安审琦确有合作之基础。”
萧弈没想到韩熙载竞连他与安氏这层关系也能猜到。
他摇头不认,道:“韩公恐有误会,我与南阳王不过一面之缘。如何敢与虎谋皮?”
“是否误会,萧郎与我心知肚明,多谈无益啊。”
萧弈不以为然地哂笑一声,道:“本当韩公有什高见,终是纸上谈兵,太想当然了。”
“哦?有何不妥?萧郎大可明言。”
“大周如何应对?我若自立,陛下必震怒,不提发兵来攻如何,哪怕只是发一道檄文斥责我,我失去后盾,楚地兵将岂能真心服我?立足尚且不能,何谈与安氏联合?”
“哈,萧郎竟如此畏惧郭威?他起兵夺位不到半年,不服他的藩镇大有人在,河东刘崇自视为中原正统,联结契丹,虎视眈眈,自顾不暇,岂能发兵讨楚?若你自立称藩,郭威接受,则楚地名义上犹属周;若拒绝,让天下人知君臣离心离德,届时,左右为难的是谁?”
韩熙载忽然身子前倾,凝视着萧弈的双眼,郑重其事道:“萧郎岂不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今“楚壁'已彰于怀,北归则引颈就戮;南图则龙跃于渊,郭威自顾不暇,必不能杀你,此阳谋,他只能忍。”
这一句话似乎极有道理,让萧弈陷入了沉默。
韩熙载并不多劝,定定看着他。
良久,萧弈笑了笑,问道:“若我自立,韩公愿助我一臂之力?”
韩熙载起身离座,郑重地深深一揖,道:“只要萧郎有大志,我愿鞠躬尽瘁。”
萧弈根基尚浅,一直以来身边自然也没有太多可用之人,若能得到如此大才相助,确可谓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有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诸葛亮出山的画面。
当然,他不敢自诩为刘备,只是觉得韩熙载言谈举止,为平生所见最有名士风范的。
很难不心动。
然而,萧弈稳住心神,却是问道:“韩公愿对天起誓吗?”
韩熙载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