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值这个李善道日渐以安天下、建新朝为己任的当下,在对待宇文化及这般逆臣的态度上,他反而与杨广有了共通之处,便是都需维护君臣纲常,严惩悖逆之徒。
因此,诛杀宇文化及,已上升到为新时代立纲陈纪的高度。正如魏征所言,此举将“使知逆贼之终必伏诛,则忠义可劝,纲纪可振,四方知所趋舍,莫敢怀贰”。
从某种程度来说,而下之杀宇文化及,其实也是在为新朝的建立,做一方面的准备。
李善道倾耳听完,摸了摸短髭,从容说道:“玄成,卿言甚是。我亦有此念。然我方归,尚未来得及与诸公议此,却不知朝野之间,各是对此甚么议论?”
“敢禀大王,皆言宇文化及当诛,及其兄弟、子侄、元礼、孟秉、牛方裕、张恺、杨士览、许弘仁、薛世良、唐奉义、令狐行达等其党贼,亦尽当诛之!以彰天理昭昭,不容奸宄篡逆。”
如前所述,元礼等都是宇文化及、宇文智及谋逆的死党。
最初谋乱的时候,即司马德戡与元礼等人最先谋议。赵行枢与宇文智及交好,杨士览是宇文智及的外甥,后来杨士览与赵行枢将此逆乱之谋,告诉了宇文智及。再之后,他们一起告诉了宇文化及。再其后,就有了以宇文化及为首的,他们这些人的聚兵作乱,悖逆弑君此举。
起先议乱的众人中,还有一个司马德戡,但司马德戡已死在与宇文化及的内讧中。赵行枢也死在了这次内讧。故而魏征所列举出的“宇文化及党贼”,未有包含此两人。事实上,另外还有一人,被魏征漏掉了,他没有提,便是裴虔通。裴虔通也是首谋逆乱诸人之一。
李善道琢磨了会儿,起身来,倒过手去,捶了捶脖子,——先迎击宇文化及,随之与李密恶战连番,长达几个月的征战不停,他虽然不曾亲上战场,然居中调度、运筹帷幄,却也是日夜操劳,即便仍还年轻,久劳之余,脖子、腰部,不免落下点一旦坐久,就酸痛的毛病。
他下到堂上,踱步到堂门口,看向院中。
仲春上午的阳光明媚而不炽烈,洒在门前廊上。持斧、戟的甲士亲卫,赳然廊下。檐影斑驳,暖和的春风拂面而来,吹动他玄色长袍的衣角。几株桃树开得正盛,粉白花瓣随风轻旋落地,宛如朝霞碎锦。一派静美,却又带着几分肃杀。恰如这新朝气象,生机与铁血并存。
李善道望着这片情景,按着腰带,沉吟再三。
“敢问大王,有何虑之?”魏征跟在了他的身后,见其神色微沉,遂轻声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