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帮的人没少挤兑你吧?”蒋震平和,像是在跟老朋友聊天。
彭来昌吸了一大口烟,吐出长长一口烟说:“活了五十多年了……从来没有啊……从来没这么窝囊过。”
他抬起头,眼眶竟还湿润了……
“我是广贵省的省委书记,是一把手啊……今晚,在聚贤楼,他们五个人围着我骂,说我没政绩,说我任人唯亲,把我贬得一文不值。李茂林骂我是‘垃圾’,柳昌明笑我是‘破罐子破摔’,赵天成呢?他就坐在那儿看着,像看一个跳梁小丑!他妈的……我!我……”
他抓起茶几上的温水,猛灌一口,擦了下嘴巴之后,继续道:“我以前总觉得,只要把经济搞上去,把民生抓好,就算对得起这个位置。可我忘了,官场不是做学问,光有本事没用,得有手腕,得有自己的人。我来广贵一年多,提拔的人要么是草包,要么是赵天成的卧底;中立派的老陈他们,见风使舵,根本靠不住。到最后,我这个一把手,成了孤家寡人,连个替我说话的人都没有……窝囊啊!我活得是真他妈的窝囊啊!”
彭来昌的声音忽然又变低:“今天下午我去给赵天成‘求情’,是演的;今晚跟他们对骂,是真的急了。我看着他们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才明白,我不是输给了赵天成,是输给了自己的天真。我以为官场讲规矩,讲情谊,原来全是狗屁!他们只认权力,只认圈子,我这个外乡人,根本融不进他们的局,也斗不过他们的阴。”
蒋震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知道,彭来昌现在需要的不是说教,是发泄——只有让他彻底认清自己的“失败”。
“我这个省委书记,当得太不称职了。”彭来昌的语气里满是疲惫,“以前总觉得自己了不起,现在才知道,在赵家帮面前,我就是个摆设,是个愚蠢的笑话。今天要不是为了取这个样本,我真想当场掀桌子,跟他们鱼死网破。”
“能忍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蒋震低声说:“换作别人,早就被赵天成逼得卷铺盖走人了。你至少还在跟他斗,还没认输,这就比很多人强。”
“斗?我这叫瞎斗。”彭来昌苦笑着摇头,“要不是你,我现在早就成了华纪委的调查对象,等着被撤职查办了。蒋震啊……其实,我都想好了!这事儿结束后,我就申请调走!广贵这地方,我待够了,也待怕了。”
“你这是认输了吗?”蒋震皱眉说:“我很好奇,你现在觉得赵天成是怎样的一个人?”
提到赵天成,彭来昌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幻想家!他总觉得自己能团结所有人,觉得手下的人个个清正廉洁,其实那些人早把他卖了!柳昌明跟刘红梅不清不楚,高震岳包庇杀人犯,张国梁挪用公款,这些烂事儿,他一个都不知道,还把他们当宝贝!等我们把证据摆到他面前,他那所谓的‘铁桶阵’,一戳就破!”
“你这不是都看清楚了吗?所以,没必要这么悲观……后面,我们会慢慢占据主动权的。”蒋震说。
“罢了罢了……我是真够了……”彭来昌的情绪稍稍平复,站起身说:“样本我给你带来了,后续的事就拜托你了。我累了,先回去了。”
话毕,起身便朝着门口走去。
蒋震送他到门口,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锐利的锋芒。
他转身回到办公室,立刻拨通了张子豪的电话:“来我办公室,带上郭曙光的人,把柳昌明的样本取走,今晚必须送回汉东,明天早上十点前,我要看到亲子鉴定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