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人所择

芮皇后只觉脸上的伤口仿佛被这只手化作的刀撕开、连同整颗头颅都被劈作两半,脑中空白,魂魄离体,天地塌陷。

「你受了谁的蛊惑?连你的母后都能拿来利用。」皇帝看着坐在一众护卫身后的影子:「朕教过你,你忘了吗,但凡是旁人让你去做的,反而是你要提防的——」

「不,这次是儿臣自己的决策。」刘承眼里仍有泪,隔着护卫身体刀鞘间的缝隙去看君父:「父皇还教了儿臣,一定要擅断……儿臣记下了,这正是儿臣第一次做下的决断。」

他眼中泪滚落,仍在微微发抖,恐惧和疼痛一样都会让人发抖流泪流汗,于是他看起来毫无破绽。

此刻他流着泪,问:「敢问父皇,儿臣如此决断,配做您的太子了吗?」

「混帐!」皇帝终于露出怒色:「芮泽已死,你何来胆量竟敢……」

「正因舅父死了!」刘承平生第一次打断君父的话:「所有人都认定我必吓破了胆,不敢再有任何违逆君父的举动,所以我此时动手方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父皇,这是我监国之后学会的,我已经在学了!」

「皇太子之位,是您非要给我的,既然给了,为何又总想着要收回?」刘承猛然站起身,含泪质问:「既然是您要收回,却为何又要让我来付出这脱身的代价!」

他起身的动作似一只压抑了不知多久、骤然脱笼而出的美丽兽物,仍发抖,却也亮出了爪牙。

宫室内双方的人手相等。

外面动手的人是太子和皇后的卫队,足有百人之众,刘岐带来的二十名禁军不足以抵抗,但是厮杀声并未在预料的时间内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声势更加庞大。

是邓护带领近百名禁军紧随而至。

「想必是六殿下警觉,来时已做下了安排……请陛下稍安!」护在皇帝身前的禁军统领从半支开的窗观察过情况,继而向对峙者厉声呵斥:「大势在此,太子殿下当速速收手,何必非要将无辜人等累连丧命!」

听着这声恫吓,刘承有短暂的本能失措,旋即却笑一声,定下神,道:「六弟有防备又如何,他能调动的禁军总归有限。」

「他要弑父,名不正言不顺。」刘承仍透过身前护卫间的缝隙看向君父,道:「而我是持天子印玺监国的储君,此为正统……父皇的声音传不出去,整座上林苑的禁军都要见天子印行事。」

他察觉到了舅父的计划,他只是装作不知,这些年来他很擅长装作不知,浑浑噩噩惶惶做大山后的傀儡……

昨夜那一盅补汤,是中常侍的求救,此刻虽与舅父原先的计划有所出入,但目的相同——刘岐因旧恨弑君,他诛反贼刘岐。

他不是一个人在做这件事,由他负责之事已经完成。

「不知所谓的逆子……也敢妄想来杀朕!」皇帝眼底含着一点泪光,倏忽夺过一名禁军手中的刀,挺直腰背,喝令高密王:「刘义,随朕杀出去!」

高密王颤颤应声「诺」,犹自反应不过来,他不过是来凑个热闹探个消息,怎就他爹的卷入了这样的变脸险境中啊!

皇帝一瞬间展露出的肃杀威仪将禁军激出血气,太子身前的护卫却也不曾退缩,事到临头,进一步即是泼天富贵,干都干了,没道理临阵脱逃,更何况自有援兵会到。

宫室中血光乍现,父子同室刀兵相见。

医者与侍女仓皇藏躲,瘫坐在地的芮皇后怔怔惶惶,猛然抓住刘承衣袖:「承儿,为什幺……又是谁逼迫你?这并非是你会做出的事,究竟为什幺要……」

「什幺才是我会做出的事?」刘承垂下泪眼,看着母亲:「母后,从小到大,我做的每件事都是您和舅父的安排,什幺才是我真正会做的事?什幺才是真正的我?母后,您果真知道吗?」

「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突然拔高声音,却抖得更厉害:「但是我就要知道了,就要找到了……」

「母后,就这一次……」他弯身,流泪反握住母亲的手臂:「事已至此,也请母后听儿子一次,也让儿子自己做一次主吧……」

「不。」厮杀声中,芮皇后摇头,甩脱他的手,喃喃道:「你不是承儿,定是遭了妖邪蛊惑……找大巫神,找大巫神来!」(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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