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岐未曾料到庄大人催请竟为此事,少年原本不欲将心事宣扬,然而庄大人严阵以待,坚称此事关乎甚大,理应共谋生机。
汤嘉更是满眼忧切,与庄元直不同,他的私心远远大过谋事,更像真正长辈。
面对两道各有侧重的视线,刘岐只说了结果与现状:「今日我将她触怒,她待想出消气之法,才许我去见。」
此言出,庄元直立即道:「这断然不行!」
「殿下须知,一旦放任依从,此即为取死之道啊!」
庄元直神情肃正,看起来无比权威。
他家中男子历来有攀高枝的传统。
想他夫人,乃前朝贵族出身,有绝顶样貌,更有风流才气,少年时即惹来不知多少王侯公子倾慕。虽说前朝陨灭后夫人家中就此没落,但样貌才气不改绝世芳香,仍是高枝中的高枝,反观他在一众追逐者当中实在平平无奇到寒酸地步。
得以赢取夫人芳心,除了一张心机深重的嘴,更取决于他孜孜不倦的攻心之道。
除却天赋,一路也不乏摸索反思,因此积累下诸多宝贵经验以传后代。
此刻庄元直断定道:「倘若由其独自气闷思索,待此气消落,殿下大约也只有被抛之脑后的下场了!」
这危言耸听般的话,惊得刘岐险些魄荡魂飞。
汤嘉也如临大敌,忙替元直兄添茶:「此中门道讲究,还请兄细细道来,不吝赐教才好……」
密谋之处灯火偏幽暗,一盏烛灯随着说话声而摇摇晃晃。
太子宫中则灯火通明如白昼,内殿中,青铜连枝灯架上烛火错落。
青铜灯架旁,一名衣饰精致的年轻宫娥弯身正瞧着竹编箱笼里的狸猫,口中道:「如此狮奴,宫中也只有两只而已,偏偏灵枢侯竟瞧不上呢。」
宫娥名巧锁,在尚无太子妃的太子宫中有些地位。
这只异域进贡来的狸猫因足够罕见漂亮,被视作尊贵祥瑞,自送来太子宫中,便由巧锁照料,她渐将其视作自己所有,但太子承要将其当作生辰礼赠出,她亦不敢违逆,只是如今被退回,不免嘴快说了一句。
然而这一句话却招来一声低斥:「退下。」
巧锁本要将猫从笼中放出,猝然闻得这句呵斥,惊得手一缩,转头见跪坐案后的太子承面色微沉,忙躬身施礼应「诺」,退出内殿去。
殿外夜风微冷,巧锁勉强回神,暗忖自监国之后,许是事务繁重,太子性情本就渐有变化……那灵枢侯也真是,竟敢退回储君贺礼,如此不识擡举,惹来殿下不悦,害得她跟着平白受斥,实是无妄之灾。
「灵枢侯退还了全部贺礼,其母冯女君有言:生辰而已,不欲靡费,身为天机,若今岁开此收受各方贺礼之先例,往后年年依从,不免坏了长久风气。」
内殿里,内侍低声说着:「因此也请殿下不必多虑……」
刘承却低声问:「六皇子府送了什幺?」
内侍:「奴未曾探听得到,应是并未赠礼。」
「怎会不曾赠礼……」刘承垂下眼,声音很低:「未探听到,想来也未曾被退还了。」
低低尾音尚未落下,忽有一声尖利猫叫与内侍惊呼响起。
被放出笼的狮猫忽将欲将它抱起的内侍抓伤,在内侍手背上留下一道血痕。
刘承走上前去查看,被方才答话的内侍拦住:「殿下勿近……」
「在尔等眼中,孤连一只狸奴也要畏惧吗。」刘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