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二人中,一人姓周,名山骨,乃一少年兵将,英勇无匹,骁猛非常。
其人初出茅庐,随军不过百余日,在初战中作为寻常武卒步兵,即表现出色,奋勇冲杀,斩获十余敌首。
另一人却是郑氏军中幕僚,出身陈留郡,其父生前乃是陈留郡下一县官。此人被郑氏强掳收用,颇有才学见识,逐渐取得郑氏信任。
这幕僚与那周姓少年兵将却为旧识,二人暗中取得联络罢,前者主动请命作为眼线,在郑氏军中为朝廷探听军机。
此名幕僚正是姬缙。
与捷报一同传回的军中报功书所述仅是大概,更为具体的经过,只在少微一早带给青坞同看的那封信帛之上——
事情要从姬缙治水的过程中不慎被水流冲走开始说起。
他懂些水性,彼时借浮木飘至下游,因受伤畏冷,为保存体力,未敢擅自行走,好在有姨丈将他及时寻到,坏在遭遇了郑氏强掳民丁的爪牙,混身泥泞的他与姨丈如两条绝望之鲫,落入郑氏网兜。
姨丈原本未愈的腿伤复又严重,被拘在郑氏军中打杂烧火。
姬缙则似灶膛里的柴,焦灼如烈火焚身,自觉被熏烧成焦黑之色——想他当初壮志满怀,携姜妹妹所赠钱资与《河渠书》返乡治水,然而为民效力未遂,反沦为残暴叛国者爪牙,况且还未能见到赶来陈留团聚的阿姊与姨母……日夜实难遏制焦灼与自恨,身心好似都要被烧作飞灰。
然而颓然自弃必不可取,否则当真辜负姜妹妹所助,更对不起姨母家中。
焦灼的姬缙在郑氏帐下一众文士中混着日子,暗中助姨丈养伤,留意各处巡逻布防,预谋待姨丈伤愈,即设法逃离此处。
不料,忽有一日,一名同僚经过他身侧之时,却负手低声吟出一句非诗非曲的荒诞割裂之言……
姬缙听在耳中,心中大颤。
昔日在桃溪乡中姜家院内,听来欲图找个地缝钻进去的丢脸话语,今时复又听闻,竟好似天大救赎,仿佛姜妹妹那力量惊人的手从天上探下来,不由分说将他揪出这熬人苦海。
他险些落泪,强行保持云淡风轻之态,将那名出身账房、同样是被郑氏强行带到此处效力,负责整理普通文书的神秘同僚追上。
这神秘同僚乃刘岐的人,而少微已同时传信给了山骨,待山骨随军赶至淮阳国,很快便通过刘岐的眼线和姬缙取得了联络。
自山骨口中听闻姜妹妹如今竟已是朝中太祝,可谓一鸣惊人,并且在设法找寻姨母与阿姊下落,姬缙惊诧感激之外,背后好似有了莫大支撑,另生出自我激励,不再一味想着脱逃,他欲做些实事,才好不负这一遭颠簸磨难。
他自幼读书长大,在桃溪乡时又跟着少微在许多珍稀典籍中壮大学识,且因家中父亲做官,自幼耳濡目染,便比寻常文士更多两分政治见识,有心展露之下,很快得到郑氏军中看重。
来历背景清晰的少年英才,总比那些上了年岁、不知经历过多少主家、藏有多少副心肠的谋士更易取信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