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无人可批判(五千字,国庆快乐)

而其双手仍紧紧抓著门边,圆圆眼眸一眨不眨,带些不確定地问:“……阿母怎会来此?”

“因为晴娘在此。”冯珠轻声答:“阿母养好了病,便来找晴娘了。”

少微依旧不敢妄动,试探问:“阿母……都记起来了吗?”

冯珠鬆开佩相扶的手,独自踏上石阶。

她一条腿残跛严重,少微本该去扶,但此刻又怕惊扰到这真正的仙驾。

午后的秋阳灿然剔透,漏在台阶上,隨著冯珠的踏入而斑驳晃动,仿佛有了呼吸生命。

冯珠的动作艰难缓慢,如同跋涉过无数日夜,再次直面那座生命里的黑山,但她务必要走过去,找回那一轮自无边黑山里升起的太阳。

少微扶著门边的双手慢慢垂放,但仍不敢放肆呼吸。

“对,阿母全都记起来了。”冯珠回答间,已站上最后一节台阶,她伸出残缺的那只手,牵起少微一只手,道:“来,阿母说给你听。”

少微怔怔低头,看著被阿母牵著的手。

全都记起来了,无疑意味著数不尽的痛苦回忆与漆黑过往……

少微不是很敢听,但阿母牵著她,她便一边跟著走进屋內,一边听阿母说:“我记起,晴娘出生时,天光大晴,哭得震天响,將我的哭声盖过。”

“晴娘两月大时,逗引即笑,趴臥可仰首,扶腋可稍立。”

“待满三月,喜喔喔作语,唯口水过甚总湿襟,嘴巴从早到晚亮晶晶,下頜反覆起疹。”

“周岁,会唤阿母,蹣跚行步,若捏及脸颊与手足,皆要咯咯大笑。”

“两岁,会替阿母擦泪,被阿母训斥后,还要偷偷为阿母盖被。”

“至五岁,很少再笑,一张脸凶巴巴,会为阿母扑咬恶人。”

“待八岁,身上好似生了牙齿,衣裳总是破了又破,但刚有了力气傍身,便凡事都要替阿母去做,不管遇到什么人,都要拦在阿母前面……”

少微怔然的目光从被阿母牵著的手上慢慢上移,看向阿母的脸,阿母眼中含泪却带笑,拉著她在案后的蓆子上坐下来,道:“还有许许多多,好些你未必记得,待日后阿母慢慢说给你听。”

“阿母今日来,是要与你说一说当日分別之事……”冯珠声音更轻了:“那日千错万错都是阿母的错,阿母神志不清,做了错事……但你可愿听一听阿母的解释?”

少微即刻点头:“愿听!”

却又赶紧摇头:“但阿母没错!”

“不,错就是错,既来拼死救我,纵是陌生人,我又岂能动手伤人?不能因为我是阿母,就可以不讲道理了。”冯珠眼神一片清明,眼底却慢慢冒出泪光,泪光中逐渐拼凑倒映出那日的情形。

重提旧事,便要重揭伤疤,但这伤疤揭开,先冒涌出来的,却是晴娘的血。

晴娘还只是个娃娃时,便要被不断地取血,这样血腥病態的日子年復一年,而在那匪山中原就度日如年……她在崩溃中麻木,又强令自己决不许疯掉。

可她实在看不到逃出去的希望,晴娘十一岁了,而她失踪已有十三年,父亲母亲是否还在人世都不可知……这样无止境的煎熬,何时才是尽头?

她没有答案,她什么消息都无法得知,她只能浸泡在绝望里,只看得到女儿再次被取血,仅仅是为了保护她而妥协,那日她跪坐在桌案旁,呆呆看著尚有残余血跡的陶碗,看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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