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家奴的眼泪

对方自不会蠢到在此处毒杀她,更何况她还有许多可用之处。

原来此行不是要质问她吩咐她,是要她为日后的全部言行做下保证。

不在意她给出的辩解说辞,只看结果,只要保证,一劳永逸,务必要将她变作一只真正摇尾乞怜的听话的狗。

她拼力向上爬,仍是下一任君主外家眼中的蝼蚁,许她变作家犬,不过是抬举她。

接下来的话已能够预料,芮泽直截了当:“此药虽猛烈,但只需每月按时服下压制之药,便不会无故发作,与太祝并无许多妨碍。”

他落水离家的那些年里,做过马奴,在死人堆里讨过日子,深知一切手段不必高明但一定要有用。

而眼前这个只能被称为孩子的巫女,无亲无故没有软肋,那就只能用一种更直接的方式来控制。

“太祝若有诚意,请饮下此盏。”男人的语气里带着身份悬殊下的轻视:“当然,太祝有权仔细考虑一番。”

“是为长久而虑……”芮皇后声音很低,眼神怜悯,重复那句话:“本宫不会真的害你。”

少微与那双怜悯的眼睛对视片刻,慢慢垂下眼睫。

平静的外表下已焚起戾气的火焰,对方错判了她的恐惧,她根本不在意什么长久、前程、谁来做下一任皇帝……

若遵从本能,她此刻只该先拧断那喂药人的脖子,再挟持了芮皇后,与暗中跟来的家奴一同将此地搅个天翻地覆,就此浪迹天涯去。

然而她有另一重恐惧,那恐惧如水,远比前程安危来得汹涌,同本能的自尊火焰抵抗着。

水火难以相容,二者只能择一,因竭力克制而气血翻涌,眼前这碗药汤似变成了鲜红色,霎那间仿佛回到在天狼山上被秦辅取血时的情形。

自幼不知畏惧的硬骨头怎会愿意被人当作牲畜来放血,宁死也该反抗到底,但阿母在对方手中。

同样是每月发作,这诅咒竟似附骨之疽,再次找上门来。

一种被宿命诅咒的厌恨感油然而生,内心的叛逆戾气在疯长,一刹那只想抛下一切,就此大杀一通,反正从来也不确定姜负真的就还活着,大不了从这里杀出去,再去上门杀赤阳,成或不成,胜算几何,什么都不管了,杀到哪里是哪里,总之不受这窝囊诅咒困缚就是了!是对是错是疯是蠢,谁也不能指责她,她看谁敢来指责她!

但这本该肆意痛快的想法,不知为何,却在内心聚作一滴不甘不舍的泪,砸落心底,叫那团恐惧的水骤然壮大,一瞬间压过了本能的火势。

答案已在心间出现,唯有违背本能的抉择才能做出明晰对照,原来那个骑青牛的人竟已和阿母同样重要,在这抉择关头,向来嘴硬的少微才真正认清,那个并不曾生她的人,是阿姊,是师傅,也早已是另一个阿母了。

少微眼底茫然一瞬,紧攥的手指被无形的力抚平松开。

万般思绪不过短短几息,忽有一道似忍耐已久的声音响起:“舅父,这未免有失妥当!”

一道少年身影从内间大步而出,少微抬眼看去,她早察觉到内间有人,却不知是刘承。

芮泽微皱眉,道:“殿下既醒了,便再去看一看你外祖母吧。”

刘承却不动:“舅父,我不同意此事。”

舅父事先告诉过他,此事不必他出面插手,他只需在内间听着学着分辨着就是,可他不知舅父竟会动用这样的手段!

芮皇后看向儿子:“承儿,快退下……”

刘承此次却格外坚持:“姜太祝方才已将原委解释清楚,舅父何苦非要以此等——”

“殿下!”芮泽声音一沉,打断少年这感情用事的话。

对上舅父威严的眼神,刘承面色微白,舅父与母亲团聚时,他年岁尚幼,这些年来舅父待他多有教诲保护,更何况母亲时常提起,当年落水时是舅父拼死救下的母亲……既是亲人又是恩人,多年来他已习惯了对舅父言听计从,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如此反驳舅父。

刘承眼角发红,唯有看向母亲:“母后,您该知晓姜太祝是怎样的人,实不该这样强逼……”

上一页目录下一页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