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骨一愣,眼中旋即冒出泪。
在他看来,阿姊是全天下最要强的人,任凭一条路走到黑、撞到南墙也决不回头的那一种,可阿姊却允许他随时回头。
山骨没忍住,呜地一声,将上半身伏低,脑袋恰抵在少微盘起的膝头,触及到阿姊温暖衣袍,少年的呜咽泣声一时更密集。
少微瞪眼后仰,念及二人都尚在养伤,强忍着将他踹开的冲动。
次日,山骨将这颗脑袋叩在了地上,端正拜下,额头磕出响声。
这里是鲁侯府前堂,鲁侯垂眼看着眼前跪坐叩拜的小子,负手问:“怎么,问罢鬼神了?”
“是。”山骨仰起头:“鬼神说,让我问自己。”
鲁侯抬起白的眉毛,满意点头:“是个好神,没拜错。”
旋即道:“起来吧,我让人安排,你三日后动身。”
山骨一时没顾上起身,意外地脱口而出:“这么快?”
“难不成还等上它个十年八年?”鲁侯看向他肩膀:“放心,老夫知道你的伤还没养好,去了军中,先不让你操练上前线就是,你趁着养伤先学其它,多看多问,我会将你托付给一位正要带兵去往淮阳国的将军,他是老夫一手带出来的,虽说脾气不好,但能教给你不少东西。”
“淮阳国……”山骨道:“陈留郡就在那里,正有乱民乱兵谋反!”
他就是在接近淮阳国一带被祝执的人抓到,那里乱得很厉害。
“嗯,正是去平乱。”鲁侯问他:“害怕了?不敢去?”
山骨反应过来,立时道:“岂会!若是不敢,又何苦求到您跟前,且投去寻常军营中操练,做个三五年不知为何而战的小卒就是了!”
这位老侯爷煞费苦心,分明是想让他尽快接受最行之有效的磨练!
“不错,比当年的老夫有脑子!”
鲁侯弯身伸手将人捞起站好,最后道:“非常之人于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路,我当年扛着把破锄头就去和人拼命了,一日也没来得及操练过,照样能干出一番大事来!如今乱象四起,正是定邦建功之机,且去吧,莫要让人觉得是老夫老眼昏看错了人!”
山骨后退两步,郑重叉手而礼:“冯公此恩,小子谨记!”
动身前夕,家奴再盗山骨。
依旧被月色光顾的庭院内,山骨吃了许多饭,说了许多话,攒下许多不舍。
天亮后,在鲁侯的安排下,山骨坐进了马车内,随兵将就此东行。
同日正午,蛛女被再次请入鲁侯府,为冯珠施针用药。
这一次冯珠更配合了,蛛女只稍加引导,便顺利为其施针。
蛛女离开时,依旧是佩相送,经过一座园子,亭中坐着的冯宜和冯宓不禁都看过去。
跪坐着倒茶削果子的侍女们也看了一眼。
人还未走远,冯宜便道:“那个就是为姑母诊看的巫医?”
冯宓:“应是了,听说很会用针。必是有些真本领,否则也不会请第二次了。”
“巫者的手段能信么?之前不是常说巫者会害人下蛊?大父大母别是病急乱投医……”冯宜咬了一口婢女送到嘴边的果子,皱眉嫌酸,转头吐在了另个婢女手中。
“出色的巫医比比皆是,害人的总是少数。”冯宓边说话,边拿巾帕替妹妹擦拭嘴角,那递了酸果子的婢女则赶忙捧来温茶让冯宜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