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少微那早已传得沸沸扬扬的神祠八字预言,赤阳的这则卦言知晓的人并不多,家奴之所以会及时得知,是刘岐派去跟随少微的暗卫透露。
那十名护卫受刘岐之令,护送少微入京后,也一并留在了京中。
如今少微身陷困境,为首的暗卫便适当传递了一些消息给赵且安,这一举动在刘岐允许的便宜行事范围之内。
对方前去送消息时正是深夜,彼时望着那一身漆黑遮面的暗卫,赵且安欲言又止。
身为长辈家奴,他自当做好最坏打算,杀人终究是直白下策,未必能够混淆过去,倘若少微仍被押去绣衣卫审讯,他自然要出手将人劫走,到时不知这些六皇子的暗卫能否搭把手?
但家奴本就不善言辞,想到自家孩子在干的事:冒充六皇子的大父去骗六皇子的阿父——他不由感到些许难为情,便没有再冒昧开口邀请对方参与劫狱。
在少微看不到的地方,家奴已有许多计划,但家奴也清楚自己的计划过于朴实,到底还要知晓孩子是否真的需要,否则便要成了盲目添乱的劣质家长。
此刻家奴伏在静室对面的一座屋顶上,身形与雨夜融为一体,无声注视着那间静室。
不多时,那静室的窗洞上隐隐一动,显然屋内之人再次攀了上去,旋即洞中探出一只手,在夜色中摆了几摆,做驱退劝离状。
家奴会意,很干脆地转身离开,保三争一的计划取消,且静观她接下来能否脱身,若不能,只好着手劫狱。
静室内,一身牛劲好多天无处使的少微已将那团麻布撕得比猫挠得更烂、比鼠啃得更碎,再辨不出字体痕迹。
而后她手里攥着那团碎渣,跪趴在榻下,将矮榻掀起一角,扛托在肩上,单手拿飞镖撬开榻底一块儿地砖,将碎渣均匀洒进去,再将砖压好,把榻摆正。
末了,在室内看了一圈儿,遂又飞身扒住那窗洞,闭起一只眼瞄准了院中最高的一棵大树,将飞镖抛飞出去,稳稳扎在粗壮树杈上。
做完这一切,少微拍拍手重新躺下,转头看向东面,闭眼之际自语:“谁说一定要现死的才算破土泄龙气。”
静室外的雨又持续下了一夜一日。
二月初六,第四日来临。
此日天色虽依旧没能彻底放晴,好在雨水总算休止,负责观测气象的太史令眼见云层散去,不禁松口气。
今春雨水多,再这样连续浇下去,只恐要引发严重洪涝,城中积水已经颇深,幸好老天及时睁眼收手。
然而洪涝虽尚有一线之遥,更可怕的事却发生了。
听罢城外传回的消息,刚松弛下来的太史令眼前一黑,无措地“啊、啊”张嘴颤了两声,待一口气终于喘上来,立时急急奔往未央宫。
刚被宣进殿内,太史令即刻跪坐下去,行礼颤声禀道:“启禀陛下……连日雨水,城外东面积水尤甚,竟致使长陵覆斗塌陷,不慎殃及先帝陵寝!”
殿内跪坐于左右两侧的太子与严相国闻言皆色变。
靠坐在龙案后的仁帝倏忽起身,急声问:“可有毁及先帝与母后棺椁?!”
长陵乃是大乾开国帝后合葬之处,帝后陵寝相隔不过百步远。
太史令几乎含泪:“目下只闻太祖先帝陵寝受损,守陵者匆匆回城传报此事,此刻也尚不清楚具体毁损几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