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不必提,姜负曾三令五申地说过不必为她报仇的话,如今又让家奴转告这句“人各有命,缘分已尽”,倘若少微再行“死缠烂打”寻人寻仇,倒是全无脸皮全无尊严可谈了。
而少微向来是一个很要脸皮很要尊严的人。
见少微沉默,家奴适时开口,伸出一只手去:“起来吧,我送你离开。”
少微没有回应那只手,自行站了起来,转身而去。
她手里攥着那竹杖,不再疾行奔走,一路无言,来到青牛和墨狸身前。
墨狸已替青牛处理了伤口,背上的弩箭拔了出来,断肢也上了药,并按照少微的交待包扎好了。
只是少微给了他药,没给包扎用的东西,他就此取材,将自己的衣袍割开撕开一道又一道,原本完整的下袍变得凌乱,站起身时好似破烂流苏随风摇摆。
青牛躺在草丛中喘着粗气,温驯纯澈的大眼珠看着少微,随着呼吸眨动,带着泪光。
于是少微理所当然地道:“他们伤了青牛,我要为它报仇。”
少女的声音和话语在这荒野之中透着说不出的天真荒诞。
她竟说她要为了一头牛去报仇。
她看着青牛,口中吐出的天真话语坚定又凶残:“我要找到那个人,先要砍去他一只手臂,此外再十倍百倍讨还回来。”
少微无意就这荒诞举止去征询任何人的意见,她说罢即抬头,看向家奴,已经不再流泪的眼神格外平静:“我不必你来护送,你可以走了。”
接着,她同样对墨狸道:“他说姜负死了,你也可以走了。”
“哦……”墨狸下意识地点点头,转身茫然而去,脚步却不比往常那样利索轻快。
如此走了十来步,墨狸挠了挠头,却又突然跑了回来。
他看着少微,道:“我想起来一件事,家主曾对我说过,若哪日她死了,我便是她的遗物,必须要跟紧你!”
少微没好气地问:“凭什么?”
她都和她师徒缘尽了,凭什么还要让她帮她养这劳什子遗物馋狸!
墨狸答得很干脆:“凭你会管我,不会欺负我,不会让我饿肚子!就凭这些!”
这逻辑因果错乱的话让少微眉头大皱。
而墨狸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冲她磕了个头,宣布就此认主:“从今往后,你就是墨狸的少主了!”
与墨狸是讲不通道理的,少微看一眼青牛,遂道:“那你替我办一件事。”
墨狸点头如捣蒜,示意她吩咐。
“我有事要去办,你留下照看青牛,就近寻一处避风地,给它换药挪身。”少微正色道:“若它能活下来是它的造化,也是你的功劳。若它伤重而死,你便埋了它,不许吃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