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坞手中执杖,杖上悬铃,她舞动间经过少微身旁,将杖铃摇得不能再响。
摇铃即为驱灾赐福,若这密密的福气可化为实质,大约是要将少微淹没了。
肃穆乐舞环绕,少微立在明媚的阳光下,沐浴着来自“黎山女神”的真挚赐福。
青坞从不知少微生辰,但今岁此日以女仙赐福为礼,去岁此日又亲自将雀头结绑在少微腕上,已是接连两年为少微庆生而不自知。
少微奔走跟随着队伍,护送鼓励了青坞一段路,直到见那黎山娘娘的身影动作越来越从容,才放心停下脚步,转身回返。
如此一番耽搁,自是再不见姜负身影了,少微心想,待晚间宴上,自己不再拦着姜负喝酒就是了,且让她做一回饱足的酒鬼。
沾沾跟着少微回到小院,鸟儿不懂生辰,但能嗅出少微身上充盈愉悦的气息,翅膀扇动间也跟着变得格外欢快。
墨狸在灶屋里忙活,少微则挽起衣袖将堂屋里大肆清扫了一通,只差将老鼠窝里的老鼠们都拎出来掸一遍了——这本是夸张之言,不料却真发现了一只老鼠从摆着香炉的条案下飞快地爬了出来。
老鼠唧唧叫着往外爬,沾沾哇哇喊着追赶,几个回合追啄之下,沾沾拿两只爪子生生将那只大老鼠抓起,飞过院墙,扔去了草丛里。
做完这一切后,沾沾飞回堂中,落在条几上,神气地将翅膀背到身后,步伐颇骄傲地走了几步。
少微甚少见到它这样英勇,遂摸出两颗松子作为嘉奖。
沾沾嘴里衔着一颗,爪子抓着一颗,飞去了院中享用。
少微擦拭条几,见得那只青铜博山炉中青烟徐徐袅袅,显然是在焚着香的。
姜负喜好焚香,且钟爱浅淡香气,这些香丸皆是她亲手所制,她曾向少微夸耀,她独门秘制香丸各有功效,小小一匣便百金难求。
少微虽不信这大话,但此刻认真嗅闻香气,也确实淡雅,闻之令人心旷神怡,只觉肢体骨骼都不自觉松弛了下来。
将堂屋里外打扫得几乎焕然一新,少微环视一遍劳动成果,深感满意。
少微在矮案之后盘膝而坐,本只打算歇息片刻,却忽觉颇为困倦,大约是近来夜中总因姜负夜咳而辗转反侧,未能睡好觉,此刻心神放松之下,近日欠下的诸多困意便排山倒海一般来讨债了,哈欠打得简直比她前世的命还要长。
少微并未回屋内榻上,一则实在困倦,二来不想脱下新衣新履,穿着睡又恐压皱了去,干脆伸直了双腿,抱臂而坐,背靠着身后凭几,打算就此小憩片刻了事。
少微白日里不常午睡,即便睡,也不过两刻钟便会自动醒转,用姜负的话来说,少微这幅躯体的一切都自有秩序,对外八面威风顶天立地,对主人忠心耿耿谨小慎微,不敢有一点差错。
但今次这幅躯体却失了一回规章秩序。
本该很快醒来的少微睁开眼睛时,竟发现外面的天色几乎要黑透了。
少微因初醒有些茫然,脑中一时混沌,低头一看,只见沾沾仰卧在她腿上,仍睡得很沉。少微站起身来,沾沾滚落在旁,换了个姿势,竟然趴着又睡了去。
少微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她睡到现下为何没人叫醒她?
堂内已是一片昏暗,堂外尚残余最后一缕暮色,少微起身往外走,只见灶屋里点了灯,这叫她有少许莫名安心,却也还是赶忙开口喊:“墨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