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月来,少微的脚力腿力确实大有长进,此次回到小院时,天色还未到放亮时。她奔进屋里踢掉鞋子,扑到榻上倒头便睡。
因体力消耗过大,睡得太沉,睡姿都没能变过一下,待到晌午醒来时,大半张脸便都是红彤彤的竹席印。
少微顶着这半张大红脸和惺忪的眼起了床,去了外头,见堂中多了一堆新鲜东西,便知自己睡着的时候那“家奴”必然又来过了。
见面与否已不重要,横竖如今少微只是馋他的轻功,对一睹这娇怯家奴的娇怯真容倒无甚大执念。
姜负穿着一身崭新的青绿深衣曲裾走来,抬起宽大衣袖,在少微面前施施然转了一圈,心情极好地问:“这新衣好看不好看?”
说着,一手提裙,抬起了一只脚,露出拿彩线绣着祥云图的复底圆头足履,晃了晃脚尖:“彩线圆头履,听说是长安城最新的样式,你可想也要一双来穿?”
姜负絮絮叨叨间,挽着衣袖系着围衣的墨狸大步走进堂中,端着一碗煮熟的鸡子。
刚倒了一碗凉茶灌入腹中的少微这才反应过来,今日是姜负的生辰。
姜负很热衷于办生辰,去年也这样办了一回,欢欢喜喜穿新衣,煮很多颗鸡子,将它们从头滚到脚,说是能祛除接下来一年的霉运。
墨狸像模像样地烹了肉菜饭,另拌葵菜,蒸河鱼,灼虾子。
姜负让洗漱完的少微将前两日买回的那坛新酒抱了出来,清酒入碗,加入几颗拿盐水浸洗过的新鲜杨梅,又丢了那“家奴”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冰块进去。
少微和墨狸不饮酒,便每人捧着一碗冰镇杨梅蜜水,清甜生津又解暑。
三人围着矮案而坐,沾沾也得了一颗杨梅,拿一只爪子抓着送到嘴边吃得格外认真,待一颗杨梅啄得干干净净,便将那核随爪一抛,满足地原地张开翅膀晃了晃,两只爪子悠哉哉踩地,口中吹出口哨。
姜负听到这鸟儿口哨,连呼仙乐。
并随口道:“长安宫中也有外邦进献而来的鹦鹉,可那些个鹦鹉不单没沾沾一半聪明,还成日病恹恹,难养活得很!今日多喂了几粒谷子,它们敢死一只给你看。明日饮得不是山泉水,它们又死一只给你看,后日饲养的宫人若不慎换了左脚先进门,它们也敢死给你看一看……还是咱们沾沾命硬体健。”
说着,不忘转头肯定少微:“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少微精擅驯鸟之道,若是宫中那些养御鸟的宫人有幸得见少微大王,定要纳头便拜,日夜哭求,直到大王愿意传授他们这驯鸟之道才好。”
她已醉了五六分,拍起马屁来却依旧毫无阻滞之感,少微装作漫不经心地顺势问:“……你怎会得知宫中是如何养鸟的?”
少微对姜负的来历有数不清的好奇,这好奇随着日复一日的相处不减反增。
但来历这种事,要彼此互相交换才能进行顺理成章的交谈,偏偏姜负从不过问少微的来路,每每少微忍不住探问,总会遭来姜负四两拨千斤的胡诌敷衍,少微气闷,可自己热脸贴人冷屁股在先,也不好发作,往往便在生气和窝囊之间选择生一场窝囊气了事。
是以此刻纵然忍不住打听,却也装得一副不经意模样。
姜负不知是不是酒吃多了,这回倒没有敷衍,她边倒酒,边答:“我阿父是在宫中当差的,我自然对宫中事多有了解。”
她喝了口酒,又补了一句:“我阿父他生前是个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