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微不自觉停下了脚步,双手扒在门边悄悄看着这样的姜负。
姜负认真结下环形垂髻,自头顶分垂在两侧耳边,脑后又留一半发,以青绿缎带垂束。
梳好了头,姜负拿过一旁的小木匣。
少微知道那里头盛放着姜负每日晨早都会服用的丹丸。
姜负每月十五都会取少微的指尖血。
那些丹丸恰是朱红色,很难给少微带来好的观感。
白皙的手拈起朱红的丸,白与红,如暖玉染着冷血——少微看着这一幕,只觉姜负怜悯又凶残,矛盾得很,叫人迟迟看不清真面目。
少微不喜欢服食丹丸的人,在她的经历认知中,许多不好的人和事似乎总伴随着服食丹药,如秦辅,如那位帝王,再如她自己。
室内,姜负服罢丹丸,转头看了过来。
她似乎早就发现少微了,少微不曾刻意敛藏气息。
“看起来睡得很饱啊。”姜负笑盈盈着侧首,随口闲聊着问:“还不及问你,昨日回来得那样慢,可是遇到什么事什么人了?”
少微不想提及刘岐之事,随口敷衍:“走得慢而已。”
姜负轻拍了拍身边的榻,示意少微来坐下叫她把脉,边漫不经心地道:“我还当你遇到武陵郡王了呢,听说他昨日曾经过桃溪乡。”
少微愣了一下:“武陵郡王是何人?”
姜负:“皇六子啊,正是那位废太子的同母胞弟,叫什么来着……似是刘岐?”
少微内心不禁错愕:“他如何会来了武陵郡?”
武陵郡距桃溪乡四百里……刘岐不该是往苍梧去吗?
“听说他有一条腿落下了病根。”姜负随手收拾小几上的琐碎,一边说:“再往南去,多见湿热瘴气,这病只怕要越养越重的……武陵虽也属南地,却好歹能叫这孩子活命吧。”
少微看着自己扒着门边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腿。
刘岐落下腿疾了?
这是上一回没有过的事,那这腿疾算是她间接带来的吗?
炊屋里传来整齐快速的切菜声,前几日姜负不知从哪儿弄来两卷羊皮书,上头全是各色菜谱,墨狸钻研得十分起劲。
伴着切菜声,姜负又拍了拍竹榻,因思考而略有些出神的少微抬脚走了过去坐下,伸出一只手,放在中间的小几案上。
姜负切罢脉,取出了一只牛皮袋,展开后露出一排银针,细针由短至长,粗细也不尽相同。
少微对针灸之术已经不陌生了,她内心有些怵这些针,表面上却愈显淡定从容,盘坐在榻上,闭上眼睛由姜负施针——眼睛看不到那长针,人也就没那么怕了。
然而此次施针却好似与先前有些不同,少微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