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有庆目光在一棵棵树上逡巡。这棵太弯,那棵分叉太多……终于,他看见前面几棵小杨树,虽不算笔直如箭,但比其他歪脖子树强多了,粗细也正合适。他走过去,眼睛大致量了量高度,差不多。
定了定神,柴有庆抡起了斧子。
「吭!吭!吭!」
沉闷的伐木声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刺耳。特别这还空空荡荡的没有人,柴有庆忍不住频频擡头四顾,生怕这声音招来什幺人。
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旧褂子,顺着额角往下淌。他不敢停,只想快点干完。
砍倒一棵,削去枝桠,留下光秃秃的主干。长度勉强够用。他又走向下一棵。
刚放倒第二棵,准备处理枝杈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旁边的灌木丛传来。
柴有庆猛的起身,看见了一个人过来了。
是村里的柴忠明,一个出了名的游手好闲、爱占便宜的主儿。
柴忠明是柴有庆远支的,虽然也姓柴,不过早就出了五服了。
而且柴忠明岁数五十多岁,但是是个老光棍了,人特别不讲究,没一点正事。
他肩上扛着根更细些的木头,显然是同路中人。柴忠明看到柴有庆和他脚边的两根木头,小眼睛滴溜溜一转,脸上立刻堆起那种柴有庆最讨厌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哟呵!有庆?真巧啊!」柴忠明拖着腔调,慢悠悠地踱过来,目光在那两根还带着新鲜断口的木头上打转,「啧啧,这木头不错啊,够直溜!咋的,家里要盖啥?」
柴有庆支吾着:「啊…没、没啥,就…就搭个棚子,缺几根檩子。」他下意识地往木头前挪了半步,想挡住柴忠明的视线。
「搭棚子?」柴忠明嘿嘿一笑,凑得更近,一股劣质烟味扑面而来,「我看这木头粗细长短,盖个小仓房都够使唤了!行啊有庆,悄没声儿的,也学会『整』材料了?」他把「整」字咬得特别重。
柴有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知道柴忠明在套话,也知道这家伙的德性,沾上就没好。
「就…就随便砍点小树杈子…搭个棚子或者烧火用。」柴有庆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小树杈子?」柴忠明夸张地踢了踢脚边那根快有他大腿粗的杨木,「有庆你真会开玩笑!这要是小树杈子,那我这根算啥?牙签?」他话锋一转,图穷匕见,「你看,这地方吧,虽说没人管,可好东西也不能都让你一人『整』走不是?见者有份嘛!正好我家里也想搭个窝。你砍多少我不管,到时候你得送我家几根去。」
这是明讹人啊。
柴有庆本想拒绝,但是家里还等着用檩子呢,他实在没办法再在这里耽误时间。
但是,柴忠明不走。
柴忠明也不催,就那幺抱着膀子看着他,脸上挂着笃定的笑,仿佛吃定了他。
僵持了几秒钟,柴有庆肩膀垮了下去。他艰难地吸了口气,声音干涩:「……行。那我到时候给你送几根去。」
「哎!这就对喽!还是咱有庆孝顺,比我那些子侄啥的强多了!」柴忠明眉开眼笑:「那我回去了,你可别不送哈,到时候让我为难。」
说完,柴忠明就走了。
柴有庆站在原地,心里气,但是咬咬牙,也觉得好歹是一个姓的,就当给他订棺材板了。
要不然,这种人,特别难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