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
「我一来此地,就感觉到这里鬼气森然,当年梁隅死后厉鬼复苏,化为鬼灯,这里还有一个鬼窟,与鬼灯相镇,形成天然福地。」
鬼与鬼相镇压,本该彼此沉睡,继而此地再不生鬼祸。
「可没有鬼了,人们也要给它弄出一个鬼来,强行打破平衡。」
纸人张叹息:
「我初时百思不得其解。」他话语之中透出纳闷:
「赵福生,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无鬼之地,这样的福窝,恐怕人人求之不得。」
他道:
「我不理解,为什幺人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出现在大家面前,却又无人珍惜呢?我思来想去,后面我就明白了。」
赵福生奇道:
「你明白了什幺?」
「如果天下太平,镇魔司的人要以何名义凌辱士绅?如果无鬼形成威慑,地主、乡绅又怎幺样凌驾于百姓之上,再将百姓分为三六九等呢?」
所以无鬼也要制造鬼。
「鬼祸平衡,没有危机了,却要造出危机,让人害怕、让人臣服!以没有必要的灯祭形成血腥威慑,此举如同打断同山县的百姓脊梁骨,让他们成为没有骨气、没有自尊的贱骨头。」
他们畏惧于厉鬼,所以甘愿臣服镇魔司,任由镇魔司鱼肉。
「他们像是驭鬼者豢养的动物,驭鬼者、大地主制定的法则就如同为这些畜牲准备的饲料,他们吃下这些法则了,听从这些法则调配、吩咐。」
纸人张平静的话语之中带着一丝令人胆寒的冷酷:
「同山县的规则像是一张巨大的网,这张网所有人共同编织的。梁隅只是起了个头,大地主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开始铺设,织就网格。」
剩余的民众也迫不及待抢占自己的利益,于是形成严格的等级制。
上户统治中户,中户统治下户,下户欺压乡奴。
「最老实的人失去反抗资格,他们像是一头羊、一头猪,养到年节便温顺的任由别人杀了。」纸人张说到这里,『嘿嘿』笑了两声:
「我妻女死后,我自己手上也不再干净,那些年走南闯北,也沾了人命。」
杀人对他来说不是大事,每个被他杀的人,临死前或惧、或怒,有哀嚎求饶,也有啼哭不止的。
「可我从来没见过同山县这样的,被挑中的人知道自己将死,竟然是绝望等死,连挣扎都不敢有,真是废物。」
「我在这里练就了剥皮手艺,被剥皮的人瑟瑟发抖,温顺如猪狗,哀嚎惨叫,却唯独不敢躲、不敢反抗。」
说完,他冷笑了两声:
「你觉得这种情况可笑不?」
「……」
赵福生无言以对。
她没有经历同山县当年之祸,但从纸人张的话语里,她能想像得出来他看到的是什幺样的场景。
百姓被驯化,参与进这场巨大的屠杀之中。
「我当年祭拜先祖,侥幸得到了先祖所赐的一颗眼珠,这颗眼珠能助我看清这真实的世界。」纸人张道:
「百姓愚昧无知,供奉出一尊强大的鬼物而不自知,他们在自掘坟墓。」
他说:
「我看着他们自寻死路,感觉十分不可思议,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江文、江武兄弟二人因出身缘故,格外痛恨外乡人。
驭鬼者性情中的弊端,成为下头的人相互攻讦的把柄,用以铲除异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