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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了辛奉几句,韩砺才告了辞。
此时早已过了亥时,太学寝舍里什幺都没有来得及收拾,甚至滑州的行李都还在半路——他只带了两身换洗衣裳,同那许多土仪,就脱了队,自己提前回的京。
这一趟实在匆忙,又晚,他就不打算回寝舍歇息了,想了想,预备找间客栈凑合一晚上。
浚仪桥街实在繁华,不过几天功夫,就一点也看不出据说前些日子的水浸街,早恢复了从前的比肩继踵。
韩砺走在路上,不住听得两旁叫卖声、吆喝声、吵闹声、招呼声。
因见四处人口太密,他索性下了马,牵着缰绳往前而行。
一边走,他一边忍不住想起了辛奉方才的话。
毕竟是京都府衙里的老巡检,顾虑并不是多余。
寻常人或许会以为得了天子、太后夸赞,日后就能平步青云,一帆风顺——事实上,又怎幺可能那样简单?
上峰想要治你,自然有无数种办法叫你穿小鞋,偏偏你还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譬如今次,秦解给辛奉升了职,又给他安排了坐衙的活,只是不给他碰案子。
拿出去一比,谁能说这算做得不好呢?
可辛奉此人,天生就是要当巡检的,他嫉恶如仇,长于破案,有一股子钻研劲,强逼他日日坐衙,同叫他坐牢也没甚区别。
虽说在秦解他们看来,世上能办案的多了去了,没了辛奉,自己手下还有马奉、驴奉,能力是差了一点,到底心腹,已经胜过一切。
但是秦解等人不稀罕的,韩砺很稀罕。
他既佩服,又信重辛奉这样人才,同时也自信只要有个机会,自己一定能将人的本事用好——至少肯定能比秦解他们用得好。
除却辛奉,另还有卢文鸣也是个得力的。
留在其人原先主家门下,何等浪费?
还有今次一道去往滑州的人里,也能挑出四五个虽然不擅长读书举业,但做事很用心的学生。
如果给自己一州,哪怕一县呢……
在滑州虽然只是几个月功夫,却叫他晓得了真正主事,同从前跟着旁人做事比起来,差别实在太大。
不亲身主事,亲身经历,所知、所得,不过隔靴搔痒,便是骂人,骂得也只有响声,徒觉刺耳,难以真正入骨三分。
从前就有人说他只得一杆笔,一张嘴,要是能外任几回,任上做出事情来,将来转官回京,谁还能说自己只得一张骂人嘴,不通庶务,胡喷乱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