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顺利了不少,她翻了半日旧档,誊抄出来不少东西,只是见得雨水越发大,不敢多留,看着时辰不早,忙收了东西走了。
出了门,好半天也没见到一辆马车、骡车路过,倒是地上积水渐深起来。
宋妙干脆估了估方向,准备自己一边往回走,一边慢慢拦车。
雨水大,行人都借道两边屋檐下,宋妙也跟着往边上靠,走了半条街,正要拐弯时候,忽然听得后头有人连声叫自己名字。
她一回头,见得个婆子一路快快跑来,认出对方乃是卖柴、炭的,也是自己债主,回身迎上前去,道:「谢阿婆,可是有什幺交代?」
那谢阿婆左右看了看,避开往来行人,将宋妙拉到角落,低声道:「也没什幺交代,就是前两日有一件怪事,只是遇得大雨,不方便上门找你说——有个生人偷偷找上门来,说要开价收你的债。」
宋妙一愣,问道:「收我的债?这要怎的收?」
「就是原本十贯钱的帐,他照旧给十贯钱,一次付清,只是要我把你家先前的债转给他,日后你只欠他钱,不欠我的钱,还特地叮嘱,叫我不要外传,尤其不要同你说。」
「我虽不晓得是个什幺意思,实在觉得奇怪,正好这会子见得你,就悄悄给你说一声——我没卖,只不知道是不是只问了我一个人,有没有问旁人,旁人又卖了没卖!」
宋妙只觉得这事蹊跷,仔细问上门人的相貌,听了那一番形容,陌生得很,先认真道了谢,才道:「等雨稍停,我就再找几位问问,看看有没有旁的说法。」
那婆子道:「不用谢我,我也想你别出什幺坏事,那钱先欠着,慢点还也不急的,三年五年的都不怕——你家柴禾用得怎幺样了?还要不要再送一车过去?」
她这样体贴,自然是有原因的。
除却也是一片善心,另又有自从宋妙摆了摊,又半开了食肆,每日用不少柴禾,也偶尔用炭,都是从谢阿婆手里买,买一回,结一回帐。
是人都看得出来,宋记的柴禾、竹炭木炭用得一日比一日多,日后不知能成多大光景,现在对方不过给一点现钱,连多一文都不舍得,谢阿婆自然会算。
她脑子里只有怎幺把宋记这个大客给保住,恨不得欠钱欠久一点,将来那宋小娘子不好意思说换人买柴禾,又怎幺会为这一点蝇头小利给迷了眼!
「正说要补哩,等雨停了,劳烦安排个人来送就是。」
两人你好我好地告了别。
但次日宋妙没有来得及去找其他债主打听情况——雨又下了一天一夜,许多街上已经水浸过膝,还没有半分长久停歇的意思,往往停上半把个时辰,又开始下。
大雨间小雨,一下就连下了七八天。
宣德门,大内之中,天子赵昱的牙龈肿了起来,一碰就痛,连着喝了两天的药也没能消下去。
但他无心去管牙龈,时不时拿冰捂一捂脸,顶着两只泡眼睛,亲自出城巡了几回堤,又不住盯着水位、水势,看了又看,只盼那水位哪怕不能消退,最好就定在这个位置,不要再涨。
事实证明,哪怕是天子的龙目也不能施什幺术法。
城外汴河同其余几条河道水深一日高过一日不说,这天刚下了朝,两府正在垂拱殿议事,一名黄门就面色发白地捧着一份急脚替送进了门,说话时候,声音都有些发颤。
——「陛下……滑州……滑州决堤了!」
(本章完)